她不负所托，将京城动向的密信送到何必友手中，使命已了，眼下只剩最后一件事——赶回国公府，助何必友等人打开城门，让援军顺利入京。
脚下的青石板路带着夜露的微凉，怀清步履不停，一身素色宫装沾了些许风尘，却丝毫不减她眉宇间的沉静。
穿过几条寂静的街巷，国公府熟悉的轮廓终于映入眼帘，朱漆大门紧闭，唯有门廊下两盏宫灯摇曳，晕开一片暖黄的光。
她绕至后院角门，轻轻叩了叩。
门栓响动的瞬间，里头传来一道带着惊惶的女声：“夫人！”
春音几乎是扑过来拉开门的，看清门外立着的身影时，眼眶瞬间红了。
此次入宫，是沉稳的春知随侍在侧，她奉命留守府中，一颗心却始终悬在半空。
宫宴入夜后不久，外头便隐约传来些不寻常的动静，先是街巷间的马蹄声急促掠过，后又有零星的喧哗顺着风飘来，春音顿时心下大乱，猜到宫里必定是出了事。
可宫门禁严，她既进不去，也联系不上随侍的春知与夫人，只能强压着慌乱，第一时间找到管家，又火速派人去通报戚老将军。
府里上下即刻动了起来，加固院门、清点护院、备好应急之物，她还按照夫人往日的吩咐，给几家交好的世族递了密信，提醒他们做好防备，之后便只能守在后院，一分一秒地熬着。
她无数次扒着门缝张望，又无数次在庭院中踱步，生怕等来的是不好的消息。
此刻见怀清平安归来，她悬着的那颗心才轰然落地，激动得声音都发颤：“夫人，您可算回来了！”
怀清微微颔首，抬手拍了拍她微凉的手背，示意自己无恙。
她迈步走进院内，春音连忙跟上，目光在她身上仔细打量，见她衣衫整齐，只是面色略有些疲惫，才稍稍放心。
可那句盘旋在心头许久的疑问，终究是憋不住，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只化作一声试探般的轻唤：“夫人，宫里……”
余下的话没敢说出口，可那双眼里的焦灼与担忧，却再明显不过。
怀清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她，眼底虽有倦意，神色却依旧清明。她没有多言，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已不言而喻。
春音心中一凛，所有的猜测尽数得到证实，当下也不敢再多问，只连忙说道：“夫人一路辛苦，快进屋歇息，我这就去吩咐厨房备些热食。”
刚踏入庭院，怀清目光扫过四下静谧的陈设，心头忽然记挂起外祖父，便转向春音，声音带着一丝刚从宫宴风波中抽离的沉静：“不用了，外祖父呢？”
春音正忙着替她掸去裙角的微尘，闻言立刻回道：“回夫人，老将军在前院呢。”
她顿了顿，补充道，“自打夜里外头有了动静，老将军就没回屋歇着，一直陪着管家清点护院、调度人手，还亲自去查看了府里的各处院门，这会儿该是在正厅等着消息呢。”
怀清轻轻应了一声，眸底掠过一丝了然。
京城此番惊变，暗藏汹涌，她虽侥幸完成使命脱身，可后续的变数仍难预料。
外祖父戚老将军戎马一生，历经两朝风雨，见过的风浪远比她多，论起应对这等突发变局的经验，更是无人能及。
有外祖父坐镇前院，府里的防备便多了一层稳妥，她也能稍稍宽心。
她抬步朝着正屋的方向走去，脚下的青砖被夜露浸润得微凉，踩上去悄无声息。
庭院里的桂树落了满地细碎的花瓣，混着夜风吹来的草木气息，稍稍冲淡了空气中的紧绷感。
国公府的灯火依旧明亮，前厅、院角、门廊下，每一处关键之地都有点点烛火摇曳，映着护院们肃立的身影，一派戒备森严却又井然有序的模样。
夜色愈发深沉，远处的街巷早已没了人烟，唯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更显得周遭寂静。
而城西的城门方向，此刻想必正暗流涌动——何必友等人应该会带着密信赶赴那里，只待她这边传递的信号，便要伺机打开城门，迎援军入城。
怀清循着灯火快步穿过庭院，青砖上的夜露沾湿了裙摆，却丝毫不影响她的步履。
前厅的烛火最为炽盛，远远便望见窗棂上映出的挺拔身影，待走近时，果然见戚老将军端坐于上首太师椅中，一身玄色劲装未卸，腰间佩剑依旧寒光凛冽。
管家肃立在他身后，面色凝重，厅内其余几位府中管事也都屏息静立，一派严阵以待的模样，连空气都透着紧绷的肃杀。
“外祖父！”怀清推门而入，声音打破了厅内的沉寂。
戚老将军猛地抬眼，看清来人时，那双历经沙场风霜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他霍然起身，语气难掩激动：“丫头！你可算回来了！”
几个时辰的担忧与戒备，在见到怀清平安归来的那一刻，终是消散了大半。
怀清快步上前，微微躬身行礼，随即直起身来，眉宇间的沉静未减，只多了几分事态紧急的凝重：“外祖父，让您挂心了。”
“宫里如何？”戚老将军不及多问寒暄，立刻切入正题，语气急切却沉稳。
这是眼下所有人最牵挂的事，关乎京城安危，也关乎国公府的生死存亡。
怀清颔首，声音清晰而坚定：“宫门已破，安王、贤王逆党已伏诛。”
“那就好！”戚老将军重重舒了口气，悬着的心落下大半，他抬手抚了抚花白的胡须，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这两个乱臣贼子，终于伏法了！”
厅内众人也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些许释然。
可怀清接下来的话，却让厅内的气氛再次沉了下去：“只是，康王还在顽抗。他带着血煞盟的死士疯狂围攻内殿，父亲率领龙卫与一众武将奋力抵挡，经过几轮激烈厮杀，兵力折损严重，如今怕是已难以支撑太久。”
“康王？！”戚老将军大骇！
这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