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今日还去金缕衣吗?齐禹走后,春知轻声问道。
怀清话音刚落,指尖下意识摩挲着袖口暗纹——齐禹曾叮嘱下聘后莫要独自出门。
可金缕衣的新绸样已在案头放了三日,她和苏掌柜约好酉时议款,绝不能爽约,再说,还要去取沙发靠枕......
且慢。她俯身凑近春知耳畔,声线轻若檐角风铎,若走到敦化街遇到生面孔,你带人往云来楼后厨绕。指尖掠过婢女发间银蝶步摇,可听清了?
春知垂眸应下时,怀清已闪进内室。
她自己脱险容易,但春知她们......若那些人真敢动手——她唇角勾起一抹冷意,得找几样趁手的工具以备不时之需。
备车。墨色斗篷兜住她半张脸,檐角阴影里,眸光冷如腊月潭水。
不能出门?
呵呵,今日这局,她倒要看看,是谁在拿她当棋子?
是楚王府,还是北狄使团的青格勒,亦或是之前的黑衣人?
马车碾过朱雀街第三块青石板时,三匹黑马骤然踏碎晨雾。
为首之人青纱遮面,一马当先。
春知攥着车帘的指尖发白,怀清却按住她手背,袖中弩机已滑入掌心。你带田运来先走......
田运来正要开口,被春知拉得一个踉跄。
砰——顶棚裂开半道缝隙,灰影挟着刀风坠下。
怀清旋身避开,短刃擦着来人喉结划过,余光瞥见巷口杏色裙角一闪——是春知按计划转进了染坊后街。
知道他们安全,怀清再无顾虑。
铁蒺藜混着香粉泼向烛台,轰然巨响中,她踢断车辕滚进绸缎庄,后背撞上樟木货架时,听见骨节发出闷响。
NNd!她低骂一声。
怀清姑娘,别来无恙。青纱人逼近。
咱们很熟吗?怀清辨别着声音,确定从未听过。
她屏息退至后窗,指尖扣住窗沿暗扣,阁下在这儿堵我,是看中我什么?
自然是怀清姑娘......
哦,我?确定不是我手里的东西?
姑娘倒是通透。你愿交出来,咱们自然......
可我手里东西不少,你要哪样?铺子?庄子?院子?
怀清一直用空间大屏幕关注着对方的细微表情,即便蒙着青纱,她还是看出对方对前面三样不感兴趣,显然另有所图。
那是什么呢?
忽闻墙外夜枭连啼三声,正是与春知约定的信号。
翻窗瞬间,腰间突然撞上坚硬胸膛。雪松气息混着硝烟扑面而来,齐禹的臂弯如铁铸牢笼,匕首正抵住青纱人咽喉:来顺,拿解药。
你竟......怀清呛着烟尘抬头。
二十暗卫呈扇形散开,来顺已捧着清水跪在两步外,甲胄在暮雾中泛着冷光。
明知故问。齐禹扣住她袖口抽出弩机,金属碰撞声里,指腹轻轻擦过她沾着香粉的鬓角,苏掌柜申时三刻便递了密报,说有人要买你今日行踪。
他忽然低笑,倒没想到你连改良连弩都带出来了,若不是我来得早,怕是要见识你新制的连环机关?
怀清这才注意到他发间沾着草屑,想是翻墙时蹭的,指尖不自觉替他拂去,我自能应付。
她梗着脖子开口,却被他按在怀里,听见他心跳震得人发慌。
应付得好。他的声音闷在她发顶,带着后怕的沙哑,应付得连迷烟都吸了半口。忽然捏住她下巴,往她嘴里塞了粒药丸,解毒的,含着。
巷口传来春知的抽气声,怀清正想挣开,却见齐禹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桂花糖,你昨日说想吃的。油纸裂开时,甜香混着他身上的硝烟味,竟叫人莫名心安。
下次再敢单刀赴会......他替她理好歪掉的发簪,指节蹭过她耳垂时,耳尖忽然红透,我便把你......全拆了,换成......换成......
齐禹把空间等字隐去,不过怀清自是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换成什么?怀清仰头看他,见他耳尖红得要滴血,莫名有点好笑,难不成要换成胭脂水粉?
齐禹喉结滚动,猛地别过脸去,斗篷边缘的流苏扫过她手背:换成......换成能护着你的东西。
比如?她歪头看他,见他攥紧又松开的拳头。
巷口传来春知刻意放轻的脚步声,远处金缕衣的灯笼在薄雾里晃成暖黄的团,将两人影子揉碎在青石板上。
齐禹忽然握住她带伤的手腕,指腹擦过她掌心薄茧,声音低得像落在春潭里的月光:换成我。
怀清指尖一颤,玉珏穗子从指间滑落。
他这……啥意思?
他却不管,继续替她披上斗篷,檐角阴影遮住他发烫的脸颊:以后无论去哪,都知会我一声?
她望着被暗卫制住的青纱人,指尖蹭过齐禹掌心的薄茧,那这人如何处置?
你冒险钓着的鱼,他替她拢了拢斗篷,声音忽然冷下来,自然该带你回府审。不过——他忽然凑近她耳边,审完了,我要讨个赏。
什么赏?
我要一条绣帕......他耳尖发烫,却仍直视她眼睛,要你亲手绣的。
今日下聘的回礼皆是出自绣坊,没一样是她亲自绣的。
巷口的灯笼将两人影子拉得老长,她看见自己的影子轻轻晃了晃,怀清一愣,忽然轻笑出声。
好,我应你,只要你不怕丢人。不过......她绣的帕子自己都不敢用,他要是敢用,她都敬他是条汉子。
不过什么?
若我真绣了帕子,你得带着,最起码带三天!
三天?他挑眉,忽然松开她手腕,从腰间解下佩剑递给她,不如待你绣完帕子,便用它替我系剑鞘。往后我走到哪,它便跟到哪——
她仰头看他,待帕子绣好,便替你系在剑鞘上。若你敢嫌弃......
不敢。他忽然笑出声,暮光里,耳尖红得比金缕衣的灯笼还鲜亮,你绣的帕子,我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看见。
呵呵!怀清只在心里暗道,到时候她可不会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