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号”护卫舰内部回荡的警报声、能量武器的嘶鸣、以及突变者那不似人声的咆哮，共同交织成一曲绝望的交响乐。龙渊屹立在医疗舱的门口，身后是躺在医疗床上、能量极不稳定的灵儿，身前是通道内逐渐蔓延的混乱与战火。
他强忍着背部蚀骨的剧痛和体内两股本源因外界混沌能量刺激而愈发激烈的冲突，暗金色的龙瞳扫过一片狼藉的通道。几名士兵正依托临时掩体，用特制的束缚网和低功率冲击武器，艰难地对抗着一个昔日战友——他的一半身躯金属增生出扭曲的尖刺，另一半则呈现不稳定的半透明状，发出无意识的嚎叫，疯狂冲击着防线。
“陛下！”一名脸上带着擦伤、军衔显示为小队长的机械龙族战士看到龙渊，如同找到了主心骨，急声报告：“b7、c3区域失守！突变体数量在增加，而且他们的能量反应正在相互增强，我们……我们快挡不住了！常规武器效果很差！”
龙渊的目光越过他，看到更远处通道的合金墙壁被一个力大无穷的突变怪物砸出深深的凹痕，电火花四处飞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能量味道，混合了金属烧灼、血肉焦糊以及那种令人不安的、源自混沌的狂躁气息。
这股气息让他体内的伤痛更加躁动，也让医疗舱内灵儿左臂的量子逸散似乎又加速了一丝。不能再这样下去！整个舰队都会在这内部爆发的突变危机中崩溃！
龙渊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翻涌的腥甜。他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尽管状态极差，但他依旧是这里的龙皇，是所有人的精神支柱和最高战力。
“传令下去，”龙渊的声音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痛苦的沙哑，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透过神念和尚未完全瘫痪的通讯系统传达到仍在奋战的所有单位，“所有未受影响单位，向舰桥、引擎核心区、主医疗区集结固守！放弃外围通道，启动区域隔离协议，最高级别能量屏障！”
“可是陛下，那样会困住很多兄弟……”小队长面露不忍。
“执行命令！”龙渊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他们的意识已经迷失，现在只是被混沌能量驱动的怪物！优先确保舰队核心功能和大多数人的安全！这不是抛弃，而是止损！立刻执行！”
“是！”小队长身躯一震，不再犹豫，立刻传达命令。
很快，沉重的合金隔断门从通道上方轰然落下，将大片区域隔离封闭，暂时阻断了突变体的蔓延。那些被困在隔离区内的、尚未完全变异的战士和伤员，脸上浮现出绝望，但更多的突变体则被暂时关在了外面。
龙渊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能量屏障未必能长时间阻挡那些诡异突变的侵蚀。
他转身回到医疗舱，看着灵儿。几名工程师和医疗官围着她，却束手无策，各种仪器一靠近她就会失灵或报错。
“陛下，灵儿女士的能量结构太特殊了，混沌调和之力本身就在崩溃，外部环境的突变能量还在加剧这种崩溃……我们……我们无能为力。”首席工程师面带羞愧和绝望。
龙渊走到床边，轻轻握住灵儿那只尚未完全量子化的右手，触手一片冰凉，只有细微的、不正常的能量震颤。他的龙力小心翼翼地探入一丝，立刻感到她体内如同一个即将爆炸的熔炉，混沌、机械、龙族，还有那新生的、本应带来平衡却此刻陷入狂暴的光暗共生之力，彻底乱成了一锅粥。他的龙力如同投入风暴中的小舟，瞬间就被撕扯得粉碎，根本无法进行有效引导。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龙渊。他能血洗刑场，能鏖战神将，能直面昊天，此刻却对自己最重要的人所遭受的痛苦无能为力。
就在这时，舰桥的通讯接了进来，画面有些闪烁，背景是忙碌和紧张的气氛。
“陛下！‘齿轮守卫者’号传来消息，他们那边也出现了小规模突变，但已被暂时控制！两艘舰船受损严重，急需休整！但我们扫描了周边空域，这里根本不安全！净世教的那些杂碎可能还潜伏在附近，虚空风暴也在逼近！”代理舰长的声音充满了焦急。
“我们带来的混沌物质……像是污染源，正在通过能量系统和通风管道缓慢扩散……”另一个声音补充道，带着恐惧。
龙渊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脑海中，星图再次浮现，那最后的坐标——“永恒苗圃”，如同黑暗中唯一闪烁的、却不知是福是祸的灯塔。
他猛地睁开眼，龙瞳中闪过一丝决绝。
“传令各舰，所有还能动的单位，不惜代价，稳定内部情况，压制突变！集中所有能源，准备进行短途空间跳跃！”龙渊的声音斩钉截铁。
“陛下，目标坐标是？”代理舰长问道。
“永恒苗圃！”龙渊吐出四个字。
通讯频道那边沉默了片刻，显然有人调取了关于此地的资料，随即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生命禁区……陛下，星图标注那里是极度危险区域！龙皇时代的基因库……后来被机械族改造成了……”
“我知道！”龙渊打断他，“但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留在这里，只有被突变吞噬或者被净世教围歼！永恒苗圃再危险，也曾是龙族之地，或许……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或许那里有能解决当前困境的东西！执行命令！”
“是！目标永恒苗圃！计算跳跃参数！所有单位，做好抗冲击准备！”代理舰长不再犹豫，大声下令。
龙渊结束通讯，深深看了一眼灵儿：“坚持住，我们一定会找到办法。”
他转身走出医疗舱，来到相对安全的舰桥。沿途所见，皆是疮痍和紧张的气氛，士兵们眼中带着恐惧，却依旧在坚守岗位。
空间跳跃引擎开始充能，巨大的能量波动让整艘战舰微微震颤。
“参数输入完毕！永恒苗圃坐标已锁定！”
“警告：目标区域空间结构极不稳定，存在高强度未知能量场！”
“跳跃风险极高！”
系统提示音冰冷地响起。
“跳！”龙渊没有任何犹豫，一拳砸在控制台上。
轰！！！
剧烈的空间扭曲感传来，仿佛整个灵魂都被甩出了体外，又被强行塞回。舰身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解体。窗外是光怪陆离、无法形容的色彩洪流。
短短几秒的跳跃，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当战舰猛地从跳跃状态脱离，重新稳定下来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说不出话。
窗外，不再是虚无的太空，而是一片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诡异星域。
巨大的、如同枯萎血管般的暗紫色藤蔓状物质，缠绕着无数破碎的星球残骸，构成了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缓慢蠕动着的巨大网络。这些“藤蔓”上时而鼓起脓包般的能量瘤，时而裂开，喷吐出令人作呕的、混合了有机物腐烂和金属锈蚀气息的浊流。
更远处，一些残破的、风格古老宏大的龙族建筑遗迹半掩埋在那些星球残骸之中，但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辉，被一种灰白色的、如同菌毯般的物质覆盖，偶尔能看到巨大的、扭曲的机械结构粗暴地嵌入那些遗迹内部，对其进行着难以理解的改造。
空间中没有星光，只有这些“藤蔓”和“菌毯”自身散发出的、昏黄而病态的光芒，将一切都渲染得阴森可怖。死寂是这里的主旋律，但那是一种充满恶意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窥伺的死寂。
探测器疯狂报警，屏幕上一片猩红的警告：
——高浓度生物污染警告！
——未知机械病毒警告！
——空间畸变警告！
——强能量干扰场，通讯、探测距离严重受限！
这里就是永恒苗圃？
这哪里是什么苗圃？分明是一片被彻底扭曲、污染、废弃的生命禁区！
“我的天……”舰桥上，有人发出了无意识的呻吟。
龙渊的龙瞳收缩到了极致。他能感觉到，这片区域弥漫着一种深沉到极点的绝望和怨念，那是龙族基因被亵渎、生命被扭曲后留下的无尽悲鸣。同时，也充斥着机械族那种冰冷、毫无生气的改造痕迹，两种截然不同的绝望融合在一起，形成了这片令人毛骨悚然的禁区。
星图指向这里，玄夜的研究所……真的会在这种地方？
“扫描到巨大能量源信号！来源……正前方！”传感器操作员的声音带着颤抖。
只见前方，那由枯萎血管和星球残骸组成的巨大网络中心，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不规则形的阴影。随着战舰的缓缓靠近，那阴影的轮廓逐渐清晰。
那似乎是一座……塔？
一座由无数龙族骸骨、破碎的机械残骸、以及那种灰白色菌毯和暗紫色“藤蔓”强行糅合、堆积、构建而成的巨塔！塔身扭曲怪异，布满了脉动的能量管道和如同眼睛般的观察孔，塔顶则是一个巨大的、不断开合的、如同昆虫口器般的结构，散发着强烈的能量波动和吸力，吞噬着周围虚空中的一切物质和能量。
一种冰冷、强大、毫无感情的意识扫描瞬间掠过了整个舰队！
“警报！被锁定！超高能量反应正在塔顶汇聚！”
“是防御武器！”
几乎在警报响起的同一时间，那座诡异巨塔顶部的“口器”猛然张开，一道混合了暗紫色生物能量和惨绿色机械腐蚀光束的粗大光柱，如同死神的鞭挞，瞬间跨越虚空，狠狠地抽向为首的“雷霆号”！
“全力防御！”龙渊怒吼！
“雷霆号”和“齿轮守卫者”号瞬间将护盾能量输出开到最大！联合护盾生成，散发出璀璨的光芒！
轰——！！！
恐怖的爆炸光芒照亮了这片生命禁区！
联合护盾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剧烈闪烁，仅仅支撑了不到两秒就轰然破碎！残余的能量冲击狠狠撞在两艘战舰的装甲上！
“雷霆号”剧烈震颤，舰桥内灯光疯狂闪烁，无数控制台爆出电火花，人员东倒西歪！龙渊一把抓住固定扶手，才稳住身形，喉头一甜，又是一口鲜血溢出。
“护盾过载！装甲损伤17%！引擎区受损！”
“第二发！又来了！”
塔顶那“口器”再次亮起毁灭的光芒！
绝望的情绪瞬间弥漫开来。刚刚逃离内部的突变危机，又瞬间落入这外部绝境！这就是永恒苗圃的迎接方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龙渊体内，那两股冲突的本源，以及背部侵蚀的伤痛，似乎被外界同源的、却更加狂暴可怕的生物机械混合能量所刺激，猛然间躁动起来！一股灼热的力量不受控制地从他龙化特征最明显的右臂爆发开来！
“吼——！”
龙渊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与愤怒交织的龙吟，右臂瞬间完全龙化，暗金色的鳞片覆盖，龙爪狰狞！他猛地将这只龙爪按在舰桥的主控制台上！
嗡——！
一股源自上古龙皇的、霸道而威严的龙力，混合着他此刻痛苦、愤怒、决绝的意志，以及那被外界能量引动的、一丝不祥的混沌气息，强行通过控制台，灌注到了战舰的能源系统之中！
“雷霆号”仿佛被注入了灵魂，舰体表面那些原本属于龙族风格的、早已黯淡的纹路骤然亮起刺目的金光！一道凝实的、带着龙威虚影的能量护盾瞬间再次撑开，虽然范围比之前小，却更加凝练！
几乎同时，第二道混合光柱狠狠撞了上来！
轰！！！
金色的龙形护盾剧烈震荡，裂纹蔓延，却硬生生地扛住了这致命一击！虽然最终依旧破碎，但抵消了大部分能量，剩余的冲击已无法对“雷霆号”造成致命伤害。
舰桥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惊愕地看着龙渊，以及他那按在控制台上、龙鳞翕张、还在微微颤抖的龙爪。
龙渊喘着粗气，收回龙爪，身体晃了一下，脸色苍白如纸。刚才那一下，几乎抽空了他好不容易恢复的一点力量，并且加剧了内伤。
但效果是显着的。
那座诡异的巨塔，似乎感应到了那纯粹的、带着皇级威严的龙力，攻击竟然停顿了下来。塔顶的“口器”缓缓闭合，那些“眼睛”般的观察孔闪烁起明暗不定的光芒，仿佛在分析和判断。
短暂的死寂后，一个冰冷、僵硬、毫无波动的电子合成音，突兀地在“雷霆号”的公共通讯频道中响起，用的是古老的神域通用语：
“检测到龙皇级血脉波动……权限验证中……”
“验证通过……欢迎归来……龙皇继承者……”
“永恒苗圃……生命禁区……欢迎来到……您的……陵墓？”
电子音断断续续，带着诡异的杂音，最后一句更是充满了令人不寒而栗的讽刺意味。
随着这个声音，前方那由血肉、机械、菌毯构成的巨塔底部，缓缓打开了一个仅容一艘小型突击艇通过的、不断滴落着粘稠液体的幽深通道入口，仿佛巨兽张开了吞噬的小口。
通道深处，弥漫着更加浓烈的生物污染、机械病毒和死亡的气息。
星图指向的控制中心，玄夜的研究所，就在这里面？
龙渊看着那如同通往地狱深渊的入口，又感知了一下舰内依旧在蔓延的突变和医疗舱内气息微弱的灵儿。
他没有选择。
龙渊挺直了脊梁，尽管伤痛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但他的眼神却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如同当年那个面对千军万马也毫不退缩的天穹战神。
“通知‘齿轮守卫者’号，让他们在外围尽可能建立防线，警惕净世教和虚空风暴。”
“‘雷霆号’，所有还能战斗的单位，随我准备登陆作战！”
“目标，生命禁区核心！”
他的声音回荡在死寂的舰桥，压过了所有的警报和混乱，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
陵墓？不，无论是谁的陵墓，他今天都要把它掀个底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