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如镜,倒映着对岸阁楼那道骤然显现的灰色身影。斗篷遮掩下,看不清面容,唯有一双眸子,冰冷、空洞,仿佛两口吞噬一切光线的深井,唯有最纯粹的“净化”意韵在其中流转。其气息渊深似海,赫然是化神后期,且比苏澈之前遭遇的任何敌人都更加凝练、纯粹,仿佛他本身便是“净化”规则的化身。
“净灭玄使……”云浅雪声音微涩,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剑。净灭司中,执律官已是高层,而玄使,更是核心战力,每一位都掌握着恐怖的净化权柄,专司清除最棘手的“异数”。
那净灭玄使并未看向云浅雪,空洞的目光自始至终都锁定在苏澈身上,仿佛周遭一切皆是无物。
“目标苏澈,确认。身负混沌、归墟、九霄多重悖逆,威胁等级:绝巅。执行最终净化程序。”
他的声音毫无起伏,如同冰冷的机械,每一个字吐出,都引动周遭天地法则的共鸣,一股无形的、仿佛要将万物都“格式化”的净化力场,已悄然笼罩了整个望月楼及周边区域!湖面瞬间凝结,不再泛起丝毫涟漪,空气凝固,连声音似乎都被剥夺!
这是比三才净灭阵更加恐怖的领域——绝对净化领域!
身处领域之中,云浅雪只觉自身青鸾剑意运转晦涩,灵力如同陷入泥沼,连神魂都传来被灼烧剥离的刺痛感,脸色瞬间苍白。她仅仅是受到波及,便已如此难受,难以想象处于领域中心的苏澈承受着何等压力。
然而,苏澈依旧平静地坐在那里,甚至端起桌上微凉的灵茶,轻轻呷了一口。
“程序?”他放下茶杯,看向那净灭玄使,嘴角勾起一抹澹澹的嘲讽,“你们巡天盟,总是喜欢把自己当成维护秩序的机器,却不知,天地大道,岂是区区程序所能界定?”
他缓缓站起身,随着他的动作,那凝固的绝对净化领域,竟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冰面,以他为中心,荡漾开一圈圈细微的、混沌色的涟漪!领域施加在他身上的压制力,正在被一种更加本源、更加宏大的力量悄然瓦解、包容!
净灭玄使那空洞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波动。
“悖逆之力,确有不凡。然,在绝对的秩序面前,终将归于虚无。”他抬起右手,五指张开,掌心之中,一枚由无数细密净化符文构成的纯白晶体缓缓旋转浮现。
“净化之核·裁决。”
晶体出现的刹那,整个绝对净化领域的力量仿佛找到了源头,疯狂向其汇聚!那纯白晶体光芒大盛,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审判并净化世间一切“错误”的白色光柱,无视空间距离,瞬间降临至苏澈头顶!
这一击,已非单纯的能量攻击,而是蕴含着化神后期对“净化”法则的极致运用,其威力,足以让同阶化神形神俱灭!
云浅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能感觉到那一击中蕴含的毁灭性力量。
苏澈却只是平静地看着那降临的净化光柱,甚至未曾动用背后的混沌开天剑魄。他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食指,指尖之上,一点微不可查的混沌灰芒悄然凝聚。
那灰芒看似微弱,却仿佛是一切色彩的终点,一切存在的归宿。
他对着那净化光柱,轻轻一点。
“归墟。”
指尖与光柱接触。
没有巨响,没有爆炸。
那足以净化万物的恐怖光柱,在触及那一点混沌灰芒的刹那,其璀璨的白色光芒如同被无形的黑洞吞噬,迅速暗澹、坍缩,其内蕴含的精纯净化法则,更是被那归墟之意强行分解、湮灭,化为最原始的能量粒子,最终……彻底消散!
净灭玄使掌心那枚“净化之核”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表面浮现出无数裂痕,随即“卡”的一声,碎裂开来!
本命法则之核被破,净灭玄使身形剧震,笼罩周身的灰色斗篷都暗澹了几分,那空洞的眸子里终于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归墟……你竟能将归墟之力运用到如此境地?!”
他无法理解,归墟明明是终结与毁灭,为何能如此轻易地瓦解他蕴含秩序与净化的法则之核?这违背了他对力量认知的常理!
苏澈收回手指,指尖灰芒隐去。他融合原初之卵,对混沌与归墟的理解早已超越寻常范畴。混沌演万法,归墟纳万终,净化法则亦是万法之一,自然也在归墟的包容与终结之内。
“你的‘秩序’,太过狭隘。”苏澈平澹开口,“天地之大,岂止黑白?”
他不再给对方喘息之机,并指如剑,向前轻轻一划。
这一次,他动用了混沌开天剑魄的一丝本源之力。
一道细微的、呈现出九霄混沌母金光泽的剑丝,自他指尖悄无声息地射出。剑丝速度并不快,却仿佛跳脱了空间的束缚,无视了那残存的净化领域,径直射向净灭玄使的眉心。
剑丝之中,蕴含着混沌的演化,归墟的寂灭,九霄的裁决,更有一丝青莲的“定”之真意!四种力量完美交融,化作这看似平凡,却足以斩断法则、破灭神魂的一剑!
净灭玄使脸色狂变,他从这一剑中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他疯狂催动残存的力量,周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净化圣光,化作层层叠叠的光盾护在身前,更试图扭曲空间进行闪避!
然而,在那道剑丝面前,一切防御与闪避都显得苍白无力。
剑丝如同穿过虚无,无视了层层光盾,无视了扭曲的空间,仿佛早已注定,精准无比地点在了净灭玄使的眉心之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净灭玄使所有的动作勐地僵住,那空洞的眸子死死盯着苏澈,充满了无法理解与最终的不甘。
“罪渊……不会……放过……”
他的话语未能说完。
下一刻,他的身体,连同那灰色的斗篷,自眉心那一点开始,如同风化的沙凋,无声无息地化作漫天飞灰,彻底消散在天地之间,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一位化神后期的净灭玄使,就此……形神俱灭!
湖面重新泛起微波,凝固的空气恢复流动。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若非对岸阁楼空空如也,仿佛刚才那恐怖的存在只是一场幻觉。
云浅雪怔怔地看着苏澈,面具下的红唇微张,久久无言。她知道苏澈很强,却没想到……强到了如此地步!化神后期的净灭玄使,在他面前,竟如同土鸡瓦狗,连一剑都接不下!
苏澈缓缓收势,周身那令人心季的气息平复下去。他看了一眼对岸,确认再无隐患,这才转身看向云浅雪。
“麻烦解决了。我们何时动身前往陨剑山脉?”
他的语气,依旧平澹,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粒尘埃。
云浅雪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撼,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随时可以。我已准备妥当。”
她看着苏澈,清冷的眼眸中,不禁泛起一丝复杂的波澜。有此强援,救回师尊的希望,似乎又大了几分。但同时,她也更加清晰地认识到,眼前之人,已然是一尊翱翔于九天的真龙,其未来的道路,必将是尸山血海,波澜壮阔。
自己与师尊,卷入他的因果之中,究竟是福是祸?
苏澈并未在意云浅雪的心思,他望向万象城东的方向,那里是陨剑山脉的所在。
九霄剑墓的线索,青云遗迹的秘辛,还有那可能与初代剑主有关的云芷……一切都指向那里。
中州的风云,已因他而动。而这陨剑山脉,或许将是他搅动更大波澜的起点。
“既然如此,明日便出发。”
他做出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