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膳，林默等人便被先前那位管事领着，前往客房歇息。
管事安排的是一人一间房，房间陈设华丽，雕花床榻铺着软绒锦被，桌上还摆着精致的青瓷茶具，透着股讲究劲儿。
林默进房后左右扫了两眼，没多琢磨，直接往床上一躺，没多久就呼呼大睡。
可到了半夜，屋顶传来的细微动静突然惊醒了他。如今他先天功在系统加持下已有十年火候，不仅没了困意，感官更是敏锐得很，索性翻身下床，推开房门。
月光如水洒在庭院，屋顶上传来隐约的饮酒声，他当即运起踏雪无痕轻功，脚点地面轻轻掠了上去。
屋顶上，一道米白色袍衫的身影正端坐着，乌黑秀发披肩，手中端着个酒壶，月光洒在他脸上，衬得那张脸精致得过分。
正是换了装束的谢瑞雪。林默刚站稳，身后又掠来一人，是苏沉。苏沉瞧见谢瑞雪这副模样，眼神微顿，竟难得有些出神。
林默倒没什么反应，只撇撇嘴嘀咕：“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儿吹风喝酒，你还真是闲得蛋疼。”
谢瑞雪闻言，抬手冲两人举了举杯道：“长夜漫漫，睡不着，索性出来喝两杯，回想些往事。”
说罢，他像是没听见林默的吐槽，也没在意苏沉的目光，自顾自开了口，语气带着股化不开的沉郁。
他抬手抚上自己的脸，指尖微微发颤：“说实话，我挺恨这张脸，也恨我父母。他们是公主的旧部，为了让我能‘配得上’给公主做事，硬是把我送进明药学宫，逼着我练那平衡内力的法子……可练到最后，我成了这副样子。”
林默则听得直咧嘴，莫名冒出来这么一句。“哥们，你可是男娘！双向输出，别人想要还没有呢！”
林默的话让谢瑞雪额头青筋跳了一下，握着酒壶的手紧了紧，不过还是立马选择了无视对方。
谢瑞雪灌了一口酒，重新酝酿了一下感情，才重新开口道：“我没得选……我们本是魏国人，多年前，大乾打下魏国一座城池，我家成了俘虏，被拉到奴隶市场上叫卖……记得那时候我才四五岁，缩在爹娘身后，看着买主挑牲口似的打量我们，吓得连哭都不敢哭。”
听到对方开始讲述自己的过去，林默也是没事干，与苏沉在他两旁坐了下来。
谢瑞雪没有去看两人，仰头再次灌了口酒后，继续道。
“那一天的事，我记得比任何时候都清楚，这辈子都忘不了。”谢瑞雪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那段回忆，“远远就看见秦公公走在前面，身后跟着几个护卫，他右手牵着的，正是个四五岁大的小姑娘……粉嘟嘟的脸蛋，梳着双丫髻，发间还别着朵绒绒的小绒花，那就是小公主。”
“我当时缩在爹娘身后，冻得连头都不敢抬，可不知怎么，就那么鬼使神差地抬了眼，正好对上小公主的目光。”
他顿了顿，握着酒壶的手不自觉松了些，眼底的麻木渐渐褪去，漫上一层极淡的、近乎温柔的光晕：“那一眼，我到现在都记得！
她的眼睛亮得像冬夜里的星星，一点都没有贵人的架子，就那么直直地看着我，没有嫌弃我身上的泥污，也没有像旁人那样把我当牲口打量。”
对此，林默忍不住在心中吐槽：“你那会不就是被交易的牲口么？你看她像猩猩，他看你还像狒狒呢！人家来市场就是在挑选牲口好不？”
谢瑞雪的话在继续。
“我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就觉得……好像抓住了点什么。以前在奴隶市场，每天过得像在黑夜里摸爬，可那一眼，就像有束光，突然照到我身上了。
而听到这里，林默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脑补出了一个画面：一个小女孩正在宠物市场挑选小动物，手里拿着手电筒，对着小狗笼子打亮灯光，仔细地打量着。
谢瑞雪喝了口酒， “我甚至偷偷盼着，要是能跟着她，是不是以后就不用再挨冻、再被人欺负了？”
“后来她真的让秦公公把我们带回去，我才知道，原来真的有人会对着一个奴隶娃子，露出那么干净的笑，会伸手拉我一把。”
林默脑海中的脑补还在继续。此时出现了那小女孩，正拉着一只小白狗，开心地在那里跳着舞，傻笑的画面。
说到这儿，谢瑞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像是还能摸到当年小公主那只软乎乎的、带着暖意的小手：“那一眼，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可对我来说，就是把我从泥沼里拉出来的第一眼，也是我这辈子，认定要护着她的第一眼。”
听到这里，林默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道：“这哥们，其实人不坏，就是有点偏执，缺爱。不过也懂得感恩！”
想到这里，他对着谢瑞雪开口道：“哥们，你也不容易，改天我给你安排个马杀鸡怎么样？整整5个两百斤的圆润大胖妞，保证给你弄得舒舒服服。”
对此，谢瑞雪只以为林默是安慰自己，便笑着，微微点了点头。
“你同意了？行。”林默说着，心里已经决定把这事儿记下来，到时候必须安排。
苏沉则抬手，将自己腰间的酒囊丢给谢瑞雪，低声道：“别光喝闷酒，暖暖身子。
谢瑞雪顺手接过苏沉递来的酒囊，指尖触到囊身的凉意，却没多在意，仰头便咕咚咕咚灌了两大口，烈酒入喉，烧得喉咙发紧，他却像是舒坦了些，长长吐了口气。
随后他往后一倒，手肘撑着屋顶瓦片，后背就那么随意地靠在斜斜的檐角上，一手还拎着酒囊，另一只手搭在额前，抬眼望向头顶的夜空。
那轮明月悬在墨色天幕里，清辉洒在他米白色的袍角上，连带着他脸上那抹化不开的沉郁，都淡了几分。
林默见他这副模样，也干脆找了块平整的瓦片坐下，晃着腿哼道：“好好的屋顶，别给人压塌了。”
谢瑞雪没接话，只望着月亮出神，酒囊在手里轻轻晃着，酒液撞击囊壁的声音，在这静夜里格外清晰。苏沉则依旧站着，身影映在月光下，像根沉默的竹。
“后来我们一家就进了公主府，爹娘感念这份恩情，主动要给公主效忠。
直到我七八岁，爹娘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的明药学宫！说是能让我以后有本事护着公主，便求着秦公公，把我送进了学宫！”
他仰头又灌下一大口酒，酒液呛得他咳嗽了两声，眼底却没了泪意，只剩一片麻木。
林默听得没再吭声，此时他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到了某个小说的融合世界里。或许他们每个人都有原本自己的轨迹，结果因为自己的到来被打乱了。
苏沉则站在一旁，月光落在他脸上，看不清神情，只偶尔抬眼看向谢瑞雪，眼神复杂。
他说着，仰头灌了口酒，酒液顺着嘴角滑落，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苏沉站在一旁，始终没说话，只是望着远处的月色，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