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坐在营房上位。
指尖轻轻敲着桌沿。
目光扫过全场。
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既然没人再争队正之位,这第一队的队正,就由朕来当。”
此言一出,营房里瞬间鸦雀无声。
连火盆里木炭燃烧的“噼啪”声都清晰可闻。
陈新张了张嘴,想说“陛下乃天子,不该屈就队正”。
却被朱由校扫来的眼神一逼,瞬间把话咽了回去。
喉咙里像卡了鱼刺。
“马祥麟,你久在军中,经验丰富,又在右安门立过平叛大功,任副队正,协助朕管理队伍,负责日常训练调度。”
朱由校看向马祥麟,语气干脆,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马祥麟“唰”地站起身,抱拳躬身:“臣遵旨!定不辱命,绝不让队里出半点乱子!”
朱由校点了点头,又道:“现在,都站起来说说自己的长处 —— 别藏着掖着,朕要知道你们各自擅长什么,将来才能按需调遣,把你们放在最能发挥作用的地方!”
马祥麟胸膛挺直,声音洪亮:“回队正,末将善射!百步穿杨不敢说,但五十步内可射中铜钱中心的方孔,十发九中!”
朱由校笑了笑,眼里带着赞许:“好本事!以后队里的射箭训练,就由你全权负责,务必让每个人都达到三十步内射中靶心的水准!”
马祥麟躬身应道:“是!末将定不辜负队正期望!”
陈新见朱由校没有为难自己,也壮着胆子站起来,手指绞着衣角:“回队正,末将曾随商船跑过三年南洋,懂船务调度,还会说几句葡萄牙番语和吕宋土话,能跟西洋商人简单交流。”
朱由校挑眉,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哦?懂船务还会番语?正好!朕打算扩建水师,将来你或许能去水师负责舰船调度,跟西洋人打交道!”
陈新脸上瞬间绽开笑容,连忙躬身道谢:“谢队正提拔!末将一定好好学,将来为水师效力!”
郭牧紧跟着站起来,声音带着几分憨厚:“回队正,末将家里是开药铺的,从小跟着爹学过医术,能治跌打损伤、处理外伤;还会算账,队里的粮草、器械账目,末将可以负责记录,保证分毫不差!”
“很好!后勤就交给你了!”
朱由校点头认可,“训练时谁受了伤,你先处理;每周把队里的物资消耗报给朕,不许有半点含糊!”
郭牧用力点头:“请队正放心!末将保证把后勤管得妥妥帖帖!”
骆志杰拍着胸脯:“回队正!末将精于火器!从鸟铳到佛郎机炮,拆、装、修都在行,还能根据战场情况调整火药配比,让火器威力更大!”
周遇吉眼神坚定:“末将擅长练兵!以前在边军带过新兵,能在一个月内把农夫训练成敢冲锋的兵卒,队列、阵型、近战都能教!”
卢象升握着腰间佩刀:“末将骑射双绝!马上能开弓,步战能挥刀,还读过《武经总要》,懂些实战战术,能配合火器队制定冲锋策略!”
张同敞捧着兵书:“末将嗜读兵书!对古今阵法了如指掌,一字长蛇阵、二龙出水阵的变化和破解之法,都能讲得明明白白,还能画沙盘推演!”
牛秉扎着马步:“末将力大无穷!能举起三百斤重的石锁,冲锋时能扛着盾牌开路,还能帮着搬运火器、搭建营寨!”
黄得功攥着拳头:“末将胆大包天!越是危急关头越敢冲!上次跟建奴交手,末将带着十个人就敢冲敌阵,救回了二十多个弟兄!”
朱由校听着众人的介绍,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猛地一拍桌子:“好!好!你们各有专长,都是大明的好儿郎!只要好好训练,将来都能成为独当一面的栋梁,去辽东杀建奴,去沿海打倭寇!”
他顿了顿,语气郑重:“从今天起,我们就按专长分工,互相学习 —— 马祥麟教射箭,骆志杰教火器,张同敞讲阵法,每天抽出一个时辰互相请教,共同进步!”
众人齐声应道,声音震得营房顶的雪沫都掉了下来:“遵队正令!”
接下来的日子里,讲武堂的训练有条不紊地展开。
雪地里每天都回荡着学员们的呼喝声。
每天天不亮,朱由校就带着第一队的学员晨跑。
雪没到脚踝,每一步都要用力蹬才能前进。
他们的脚印深深浅浅,在雪地里延伸出很远。
午时,在演武场上演练阵法。
朱由校亲自拿着小旗示范:“一字长蛇阵要首尾呼应”“三才阵要注意火器队和刀盾手的配合”。
发现错误就当场纠正,手把手教学员调整站位。
傍晚,在营房里讨论兵法。
张同敞讲阵法渊源。
卢象升谈跟建奴实战的经验。
朱由校则补充西洋的“线列战术”“火器轮射”思想,常常讨论到深夜。
油灯里的油添了一次又一次。
朱由校还特意让人停了自己的经筵,每天和学员们同吃同住。
一起啃硬邦邦的麦饼,就着咸萝卜干。
一起睡冰冷的木板床,盖着打补丁的薄被。
雪泥没过脚踝,也从未停下训练的脚步,甚至比学员们练得更刻苦。
手上的冻疮裂开了,缠上布条继续练刀。
“队正,您是天子,何必跟我们一起受这份苦?宫里有暖炉有美食,您回去歇着就好!”
有个年轻学员看着朱由校冻得发红的手,心疼地说。
朱由校拍了拍他的肩,语气坚定:“大明的将士在辽东吃的苦,比这多十倍 —— 他们在雪地里站岗,连热饭都吃不上,还要跟建奴拼命!朕要是连这点苦都受不了,怎么带领你们保家卫国,怎么对得起边关的弟兄?”
学员们听了,心里又敬又愧,训练得越发刻苦,连休息时都在琢磨阵法、练习刀法,生怕落后于这位“天子队正”。
转眼到了十一月初。
京城又下了一场大雪。
鹅毛般的雪花飘了一夜。
新雪覆盖了旧雪,整个西苑银装素裹。
连演武场的旗杆都裹上了一层白霜。
清晨,朱由校依旧带着学员们在雪地里晨跑。
“一二一”的呼喝声穿透寒冷的空气,格外响亮,惊飞了枝头的麻雀。
而与此同时,京城的西长安街上,一队锦衣卫缇骑押着十几辆囚车。
缓缓驶向西市刑场。
马蹄踏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深的印子。
囚车里关押的,都是内廷里勾结东林党的“家奴”。
有给东林党传递消息的太监王进。
有帮着藏匿赃银的宫女李翠。
还有几个替东林官员通风报信的洒扫杂役。
他们脸上戴着沉重的铁枷,脖子被铁链勒得通红,眼神里满是绝望,有的甚至在小声哭嚎。
街道两旁的百姓纷纷驻足观看。
有人朝囚车里扔烂菜叶、臭鸡蛋,骂道:“这些奸贼!勾结东林党害陛下,活该被斩!”
也有人叹息着摇头。
却没人敢上前阻拦。
谁都知道,这是陛下亲自下的旨,阻拦就是抗旨,要掉脑袋的。
午时一到,西市刑场上的鼓声响了三通。
魏忠贤穿着一身绣着金线蟒纹的官袍,站在十几口红木棺木前。
手里捧着朱由校的明黄圣旨。
脸上带着“悲痛”的表情。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内廷太监王进、宫女李翠等一十三人,勾结东林逆党,泄露宫禁秘事,私藏逆党赃银,助纣为虐,罪该万死!”
魏忠贤用尖细的声音宣读,读到“罪该万死”时,特意加重了语气。
“念其曾为内廷效力多年,朕赐棺木一具,全其尸身,以尽君臣最后之情!钦此!”
宣读完圣旨,魏忠贤还假模假样地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
对着囚车喊道:“你们都听到了?皇爷仁至义尽,给了你们全尸的体面,你们就安心去吧!别再想着做乱党了!”
囚车里的犯人听了,有的痛哭流涕,喊着“陛下饶命”。
有的破口大骂,骂魏忠贤“阉贼误国”。
可无论他们怎么喊,都改变不了即将被处决的命运。
锦衣卫缇骑已经上前,打开了囚车的门。
锦衣卫缇骑将犯人从囚车里拖出来。
按在行刑台上。
冰冷的刀锋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斩!”
监斩官一声令下,声音洪亮如雷。
刀光闪过。
一颗颗头颅“咕噜噜”滚落在雪地上。
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周围的白雪。
像一朵朵刺眼的红梅。
围观的内侍们吓得浑身发抖。
有的低着头,双手合十默念“阿弥陀佛”。
有的紧紧攥着衣角,嘴里喃喃自语:“还好我守规矩,没敢跟东林党来往…… 皇爷真是仁至义尽了,还给他们赐了棺木……”
雪还在下着。
大片的雪花落在鲜血染红的雪地上。
很快就被染成粉红色。
形成了鲜明又惨烈的对比。
魏忠贤看着行刑完毕,挥了挥手。
语气冰冷:“把尸体装棺,拉去乱葬岗埋了!记住,埋得深点,别让野狗刨出来!”
锦衣卫应了一声。
上前抬起尸体,往棺木里装。
西市的刑场上,只剩下满地的血迹和飘落的雪花。
寒风呼啸着卷过。
却在所有人的心里,留下了深深的震慑。
背叛陛下、勾结逆党的下场,就是如此惨烈,哪怕是内廷的人,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