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市人流如织,各种叫卖声、交谈声、灵力波动混杂在一起,形成天然的掩护。林弈的本体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滴,气息收敛到极致,仅凭肉身力量在建筑的阴影与人群的间隙中穿梭,速度快得留下道道残影。他的神识如同最敏锐的雷达,牢牢锁定着百丈外,那道依旧潜伏在冰松阴影下的澹薄虚影。
那影煞杀手极为谨慎,并未因林弈的“离开”而立刻动作,依旧如同凋塑般潜伏,直到确认那走向静剑居的“林弈”气息稳定,并踏入院落禁制后,他才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滑出,并非靠近静剑居,而是朝着与坊市相反的方向——宗门深处,那片属于长老与核心禁地的区域潜行而去。
“果然不是冲我来的,而是……要去复命,或者传递消息?”林弈心中冷笑,身形如烟,悄无声息地吊在后方。
那影煞杀手对广寒仙宗内部路径极为熟悉,专挑阵法监控的盲区与阴影处移动,身形飘忽,显然对此地布局下过苦功。他的方向,并非是戒律堂,也不是韩长老的居所,而是……藏经阁的方向?
林弈心中微动,藏经阁守卫森严,尤其是第七层以上,有元婴长老轮流值守,更有强大禁制,他要去那里做什么?
只见那影煞杀手在距离藏经阁尚有数里之遥时,便转入了一条偏僻的冰巷,巷子尽头是一间看似废弃的杂役居所。他左右环顾,确认无人后,双手结出一个古怪的法印,按在居所那布满冰霜的木门上。
木门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露出一条向下的、幽深冰冷的阶梯,一股陈腐与阴冷混合的气息弥漫出来。影煞杀手身形一闪,没入其中,木门随即关闭,严丝合缝,从外面看,与周围环境毫无二致。
“密道?”林弈眼神一凝。他没想到,在广寒仙宗核心区域,竟然隐藏着这样一条连他这名誉长老都未知晓的密道!而且看其手法,这密道存在的时间恐怕不短。
他没有贸然跟进,而是将一缕极其细微、几乎与周围寒气融为一体的寂灭剑意附着在门缝之上,如同一个无形的标记。随后,他身形暴退,迅速远离此地,绕了一个大圈,从另一个方向,以正常路径朝着藏经阁赶去。
他需要知道,这条密道,究竟通向藏经阁的何处!
当他再次来到藏经阁前时,正值轮值交接之际,守卫略有松懈。他亮出核心长老令牌,顺利进入阁内,并未前往高层,而是径直走向了负责看守底层入口的一位轮值执事。
这位执事年岁颇大,金丹修为,在藏经阁任职已超过两百年,对阁内事务极为熟悉。
“古执事。”林弈平澹开口。
那古执事见到林弈,连忙躬身行礼:“见过林长老。”态度恭敬,不敢有丝毫怠慢。林弈如今在宗门内风头正盛,其实力与地位已远超寻常长老。
“不必多礼。”林弈摆了摆手,看似随意地问道,“我近日研读古籍,对宗门建筑变迁颇感兴趣。听闻藏经阁之下,似乎曾有一处用以存放杂卷的旧库,不知如今可还启用?”
古执事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回忆之色,答道:“回长老,您说的旧库,确实存在,就在这主阁地下约三层之处。不过早在三百年前,因寒气侵蚀,部分区域结构不稳,加之所藏多为无关紧要的杂书旧卷,便已封存废弃,不再使用了。入口也早已用阵法封死。”
“封死了?”林弈眉头微挑,“具体位置在何处?我倒是想去看看,或许能从中找到一些有趣的记载。”
古执事不疑有他,详细描述了那废弃旧库的大致方位和被封存的入口所在,正在藏经阁主体建筑的西北角,一处不起眼的偏殿之后。
林弈记下位置,又闲聊了几句,便转身离开。他没有去那偏殿,而是直接上了藏经阁第七层。他需要找一个合适的观察点。
在第七层一个靠西北方向的窗口,林弈凭窗而立,神识如同无形的潮水,缓缓向下渗透。藏经阁本身就有隔绝神识的禁制,但他的寂灭剑意特性特殊,对能量极为敏感,能一定程度上绕过禁制的阻碍,进行粗略的感知。
果然,在古执事描述的那个方位,地下深处,他感应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空间波动,以及……一缕几乎消散的、与那影煞杀手同源的幽冥气息!虽然被层层禁制和厚重的冰层隔绝,但依旧没能完全瞒过他的感知!
“密道果然通向那里……一个早已废弃的旧库?”林弈眼神锐利起来。一个被宗门废弃的地方,却有一条隐秘通道连接,还有影煞的人出入,这其中定然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没有打草惊蛇,默默记下那丝空间波动的特征和幽冥气息的残留。现在还不是探查的时候,那里情况不明,贸然闯入很可能陷入陷阱。
他在藏经阁第七层又逗留了片刻,查阅了一些关于宗门早期建筑和秘闻的典籍,并未找到与那废弃旧库直接相关的特殊记载,仿佛那里真的只是一个无足轻重、被历史遗忘的角落。
直到日落时分,林弈才离开藏经阁。他能感觉到,那道潜伏在静剑居外的窥视感,在他返回后不久,也再次出现了。
“还真是锲而不舍。”林弈回到静剑居,那道剑意幻影自然消散。他盘膝坐下,脑海中不断回想着今日的发现。
废弃旧库,隐秘通道,影煞杀手,幽冥气息……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可能——那条密道,很可能是一条幽冥教在广寒仙宗内部经营多年的秘密联络线!而那个废弃旧库,就是他们的一个据点!
韩长老是否知情?甚至……他是否也参与其中?
林弈感觉,自己似乎触碰到了一个隐藏在广寒仙宗光鲜外表下的巨大脓疮。
“玄冰洞修行在即,不宜节外生枝。待我修为尽复,再探这龙潭虎穴不迟。”林弈压下心中的探究欲,决定先利用宗门赏赐,提升实力。
三日后,清晨。
林弈接到执事堂通知,玄冰洞已准备妥当,即刻便可进入。
他收拾停当,正准备出发,一道传讯符却飞入静剑居,是冷月仙子传来的。
“林道友,怜雪伤势略有反复,那幽冥诅咒极其顽固,我与诸位宿老尝试多种方法,皆难以根除,只能暂时压制。听闻道友即将进入玄冰洞修行,洞内深处‘玄冰玉髓’或有涤荡邪祟、稳固本源之效,若道友方便,可否代为采集少许?感激不尽。”
讯息后附上了玄冰玉髓的特征与可能存在的区域。
林弈看着传讯符,沉默片刻。慕怜雪因替他挡下诅咒而重伤,此事他心中有愧。采集玄冰玉髓,于他而言不过是顺手之事。
他回复了冷月仙子,答应此事。
随后,他便起身,朝着位于主峰后山禁地的玄冰洞走去。
就在他离开静剑居不久,一道黑影悄然潜入他的院落,仔细探查了一番,并未发现任何异常,最终又将注意力集中到了那即将开启的玄冰洞方向。
风暴,在无声地酝酿。而林弈,正一步步走向这场风暴赋予他的,既是机遇也是危机的下一个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