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来楼。
三楼包厢。
水溶只穿着一身华服微服而来。
包厢中，只有一个中年人。
中年人穿着普通，面容清癯，个头也不高。
水溶见到中年人之后，立即上前躬身一礼：“水溶拜见先生。”
这是老北静王的谋主南宫安，也是水溶的授业恩师。之前一直都在蓟州镇，水溶也有一年有余没见到他。
北静郡王府的北方各镇，基本上都是南宫安在帮助北静郡王府管理，在水溶心中地位极高，超越了一切长辈。
中年人起身，避开水溶这一礼，双膝跪地：“臣南宫安，拜见王爷。”
水溶连忙扶起他：“先生什么时候来京的，怎么不通知学生迎接？”
南宫安打量着水溶，随后坐下：“臣刚到没多久，就让人送信给王爷。”
“先生舟车劳顿，理应休息才是，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如何？”
水溶很是关心南宫安的身体：“先生向来身体不大爽利，可不要累着。等着先生休息好了，学生再让府医为先生号脉。”
“臣的身体好得很。”
南宫安看向窗外：“王爷可知道，北静郡王府，已经到了必须要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水溶一惊。
南宫安这个人没有任何的功名在身，但是学识十分渊博。当年能够成为老北静王的至交好友，就是因为他的智慧：“先生为何这样说？”
“定国郡王要回来了。”
南宫安幽幽说道：“王爷，大世之争，总会涌现名垂青史的人物，名震一时的英雄。很显然，出身豪富之族，却又自幼受尽苦难的定国郡王，就是这样的人物。”
水溶神色微动，南宫安少有对一个人如此赞誉。这种评价，可以说非常高，超出水溶预料之中的高。
南宫安智慧无双，擅长兵法谋略，对于朝政时局，也有敏锐的感知。
也正是因为如此，四王之中，其他三王兵权不断被削弱，影响越来越弱，唯独北静郡王府权势越来越大，越来越稳固。
这一切，都是南宫安的功劳。
作为有大智慧的南宫安，北静郡王府的智囊，水溶都要倚重的长辈，他几乎没有如此评价过一个人。
贾珑...
水溶的心情复杂，他比贾珑小了几岁，一直都是活在别人赞誉之中，活在少年人领军人物光环中的水溶，其实一开始，并没有瞧得上贾珑
正所谓，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贾珑因犬戎南下为契机，组织乡勇抵御犬戎，又恰逢十王叛乱，从而抓住机遇，平定十王叛乱而崛起。
不要说普通人，当初犬戎南下，十王叛乱的时候，节度使勾结藩王，太上皇参与其中，暗中布局，最终失控。
要不是贾珑，这一场藩王叛乱，至少三年内无法平定。
这是机遇，倒不如说是贾珑眼光的毒辣，几千乡勇成就了贾珑的现在，也并非一般人能够做到。
水溶又不得不承认，贾珑的将兵能力。
真的很强大。
“先生这些话，学生愚钝，没有听明白。”
水溶听出了几分南宫安的想法，却无法明白其中深意：“定国郡王的确是要班师还朝，还灭了西秦与犬戎，这大宋天下，定国郡王当真是要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了。”
对于贾珑，或者说是对于大宋天子，几乎所有人都有了误判。特别是之前童谣四起的时候，谁能想到，这就是天子与定国郡王的阴谋？
童谣是有人故意散播，就是为了挑唆大宋天子与定国郡王之间的君臣关系，却又被大宋天子与定国郡王巧妙运用。
直到没多久前，水溶得知西秦被灭、犬戎被灭，两国的帝王、汗被生擒活捉的时候吗，才恍然大悟。
如今，整个大宋官宦、勋贵无不是震骇莫名。
大宋立国以来，这还是第一次灭了两国。
这是泼天之功，而在这之前，水溶因为童谣的事情，选择冷眼旁观，想要试探一下定国郡王的智慧。
现在试探出来了，天子与定国郡王眼中，包括他在内的朝臣、勋贵，都是被天子与定国郡王玩弄于股掌之间。
没有试探出别人的智慧，倒是试探出来了包括他在内的，大宋朝臣勋贵的智慧...远不如大宋天子与定国郡王。
水溶后悔了。
当初童谣出现的时候，就应该站出来力挺定国郡王，来一场雪中送炭...虽然这本身就是被天子与定国郡王利用的阴谋，岂不是正说明，要是抓住了这次机会，哪怕不能收获定国郡王的友谊，也能减少双方的敌意。
看到水溶出神，南宫安并没有着急解释。
等到水溶恍惚抬头的时候，南宫安才轻叹一声：“要是你，灭了西秦、犬戎之后，你会怎么选择，会怎么做？”
水溶愣了一下，他沉思了许久：“要是学生的话，学生会巩固手中兵权，扩大自身影响，以兵权拱卫王府长盛不衰...或者，不被强行要求卸甲，交出兵权。”
兵权，才是勋贵长久富贵的保障。
有兵权的家族、勋贵，就算是现在依旧还是荣华富贵，就比如现在的北静郡王府。依旧承袭王爵，富贵不减。
没有兵权的勋贵家族，不断地衰落，不至于灭族，却也已经远不如当年。
比如宁荣二府，比如理国公府等勋贵。
兵权很重要。
贾家两府，就是因为贾代化失去了兵权、贾代善失去了兵权之后，不断的走下坡路。
甚至，无法掌控实权。
“这就是王爷与定国郡王之间的不同。”
南宫安哂笑一声：“从当初，定国郡王平定江南叛乱，灭了前朝梁余孽，并且收拾了邬家、周家与南安郡王，还有岭南五府经略使之后，直接舍下大军，只带着亲兵回朝就可以推断...”
“定国郡王定然还是会舍弃大军，率先回朝。”
南宫安没有给水溶插话询问的机会，而是自己给了水溶答案：“王爷当知道，定国军在江南，与被定国郡王带领归来，有着很大的区别。”
“前者，是天子召令才能回京，告诉天子，这支大军，独属于天子，只听天子的旨意。”
“后者，那就是兵权在握，权势越来越大，体现出来了对于权势的欲望。就如同刚才王爷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而定国郡王不仅不会巩固手中权，也不会扩大自身影响，主动交出兵权。”
“他...”
“极有可能自污平军功。”
“据臣得到的小道消息，定国郡王活埋了两万俘虏。要是不出预料，定国郡王会贪墨部分缴获。”
“更甚者，定国郡王一定会提前知道，荣国府二太太王氏，指使王仁所作所为，这一次定然人头滚滚...”
南宫安的话，让水溶再次无法理解。
任何的将领，能够活命的保障，就是手中的兵！
甚至有些将领，会将朝廷兵马变成自己的私兵，从而有了与朝廷抗衡的实力...成为一代权臣。
北静郡王府就是这么做的。
贾珑，却不仅不要权，主动放弃，还要自污平军功？
“为什么？”
水溶茫然了，贾珑如今的声望，没有了兵权，天子收拾起来岂不是很容易？
一旦天子猜忌，手中无兵，定国郡王必死无疑！
“唉...”
南宫安再次长叹一声，北静郡王聪慧，毕竟还是少年人：“这也是臣说的，王爷与定国郡王最大的不同之处。因为，定国郡王这个人，心中装着百姓，他心中有大义，他...是活着的圣人！”
“我们无法理解他，也无法成为他。”
水溶呆住。
这种评价，相比较之前，再一次升华。
南宫安起身：“如今，王爷被不少人盯着，臣只给王爷支出一条路，放弃核心之外的一切权力，这才是北静郡王府唯一的出路。”
pS：抱歉，身体不舒服，起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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