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战事暂时陷入了某种诡异的平静期。妖族退守北海深处,似乎在酝酿着下一次更猛烈的进攻,而人族则利用这宝贵的喘息时间,全力执行着“猎核”与“坚壁”的策略。
一队队精锐的猎核小队如同嗜血的狼群,不断从冰魄城出击,扫荡着冰原上残留的妖族据点,带回珍贵的妖核和情报,同时也经历着残酷的伤亡。
姜浩所在的小队刚刚完成了一次为期三天的猎杀任务,带着一身血腥煞气和疲惫,以及收获不菲的妖核,返回了冰魄城。
交接完任务,分配了战利品,姜浩拖着略显疲惫的身躯,走向灵隐宗弟子休整的区域。城内的气氛依旧紧张,但比起大战时已缓和不少,偶尔能看到三三两两的修士在交流,或是在临时设立的坊市中交易物资。
就在他穿过一片相对安静的营区,准备回去调息时,一个熟悉又似乎有些陌生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从他身后不远处响起。
“……姜……姜师兄?”
姜浩身形猛地一僵,这个声音……他缓缓转过身。
只见不远处,一个身着水绿色流仙裙面带面纱的少女正站在那里,俏脸上写满了震惊、喜悦、以及一种近乎害怕这是幻觉的小心翼翼。她比记忆中清瘦了些许,但身姿更加挺拔,气质也愈发空灵出尘,周身隐隐有若有若无的音律道韵流转,显然修为大进。
正是许久未见的凌悠悠!她似乎也是刚随海外仙岛的队伍返回城中。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将近一年的分别,期间经历了太多:地底魔窟的生死与共、坠落地缝的绝望、得知对方获救的庆幸、纯阳遗址的咫尺天涯却未能相认、以及如今北境战场的血火洗礼……
无数情绪在这一瞬间涌上心头,冲垮了所有的矜持与顾虑。
凌悠悠的眼圈瞬间就红了,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般滚落。她再也抑制不住,如同一只归巢的乳燕,猛地向前奔跑,不顾一切地扑进了那个她思念了无数个日夜的怀抱!
“姜师兄!真的是你!呜呜呜……我还以为……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她紧紧抱住姜浩的腰,将头深深埋在他的胸口,声音哽咽,娇躯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着,泪水迅速打湿了姜浩染血的衣襟。
温香软玉入怀,那熟悉的淡淡清香混合着泪水的气息,让姜浩坚硬如铁的心防也在瞬间软化。他僵硬了一下,随即缓缓抬起手臂,有些笨拙却又无比坚定地回抱住了她,感受着怀中真实的温度和抽泣,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庆幸感充斥着他的内心。
“悠悠……是我。”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没事了,都过去了,我没事,你也没事了。”
周围偶尔经过的修士看到这一幕,有的露出善意的微笑,有的则匆匆避开目光。在这朝不保夕的战场上,这样的重逢显得尤为珍贵。
凌悠悠哭了许久,似乎要将这近一年来的担忧、思念、委屈全都发泄出来。直到情绪稍稍平复,她才抬起泪眼朦胧的脸,仔仔细细地看着姜浩,仿佛要确认他是不是真的完好无损。
“你瘦了,也……变了。”她伸出手,轻轻抚摸过姜浩脸上新增的一道浅浅疤痕,那是之前战斗中留下的,“这大半年,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吧?地底魔窟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纯阳遗址的时候,你在哪里?我传讯给你,你收到了吗?”
她的问题如同连珠炮般抛出,眼中满是关切和后怕,很明显,海外仙岛学艺归来之后,凌悠悠变得更加开朗了。
姜浩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但随即又是一紧,他只能避重就轻,柔声道:“说来话长,坠落地缝后我侥幸未死,反而因祸得福得了些机缘,这才艰难脱困。至于纯阳遗址……当时情况复杂,我不便暴露身份,让你担心了。”
他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转移了话题:“你呢?听说你被瑶琴仙子所救,还拜入了她门下?海外仙岛修行可还习惯?”
提到师尊,凌悠悠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和光彩:“嗯!师尊待我极好,音律之道很适合我。只是……我一直很担心你,每次传讯得不到你确切的消息,我都……”说着,她又有些哽咽。
“好了,都过去了。”姜浩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现在我们不是都好好的吗?而且都在这北境,并肩作战。”
“嗯!”凌悠悠用力点头,破涕为笑,笑容如同冰雪初融,温暖而明媚,“这一次,我们不要再分开了!”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温和却带着一丝威严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
“悠悠。”
姜浩和凌悠悠同时转头,只见一位身着月白宫装,面带薄纱,怀抱瑶琴、气质高雅出尘的女修正缓步走来,正是瑶琴仙子。她目光温和地落在凌悠悠身上,随即又淡淡地扫过姜浩,眼神深邃,似乎能看透人心。
凌悠悠连忙从姜浩怀中出来,脸上飞起两抹红霞,有些不好意思地行礼:“师尊。”
姜浩也立刻收敛心神,恭敬行礼:“晚辈姜浩,见过前辈。多谢前辈昔日对悠悠的救命之恩与悉心教导。”
瑶琴仙子微微颔首,目光在姜浩身上停留了片刻,尤其是在他腰间那柄看似普通的黑色长剑上略作停顿,才缓缓道:“不必多礼。悠悠与我有师徒之缘。你便是她时常挂念的那位同门?果然……年少有为。”
她的语气平淡,但姜浩却敏锐地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探查之意,心中不由一凛,连忙运转秘法,将魔元气息收敛到极致。
“前辈过奖了。”姜浩恭敬回应。
瑶琴仙子并未多言,只是对凌悠悠道:“悠悠,巡防任务的时间到了,随为师来吧。”
凌悠悠有些不舍地看了姜浩一眼,但还是乖巧点头:“是,师尊。”她飞快地塞给姜浩一枚传讯玉符,低声道:“等我回来!”
说完,便跟着瑶琴仙子离去。
姜浩握着那枚还带着少女体温的玉符,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重逢的喜悦依旧萦绕,但瑶琴仙子那看似平淡却极具穿透力的目光,让他再次警醒——自己的秘密,绝不能暴露。
姜浩握紧玉符,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无论前路如何,他必须变得更强,才能守护这份失而复得的温暖。
短暂的温情之后,北境的寒风依旧凛冽,战争的阴云,从未真正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