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杂役，秽瞳窥视，当诛！”一道清清冷冷的女声，语气淡漠，却如惊雷一般，传入顾阳的耳中。
顾阳入眼是白玉铺就的池壁，雕琢着玄奥符文，池中灵液浓郁得几乎化不开，吸一口溢散的灵气，都抵得上半日的苦修。但这一切的奢华，都比不上池中那人万分之一的光彩。
墨黑的长发湿漉漉地贴附在光滑的肩颈，延伸向下，没入荡漾的乳白灵液之中，若隐若现。水面之上的肌肤，白皙细腻得不像凡人，仿佛最上等的灵玉，泛着淡淡莹光。她的侧脸线条完美，下颌微扬，本该是极美的景致，如果忽略那周身几乎要将空间冻结的杀意，以及那双看过来，毫无情绪的眸子。
清冷仙子，月璇尊者。
顾阳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这位可是宗门里地位尊崇，修为深不可测的内门长老，据说距离元婴也只有一步之遥！自己怎么会闯进她的私人洞府灵泉？！
水汽氤氲，浓郁得近化为实质的灵气如薄纱般缭绕，吸一口，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涤荡过一遍，舒泰得让人想呻吟。
顾阳却只觉得今天要交待在这里了。
冰冷刺骨的寒意并非来自那口汩汩涌动着乳白灵泉的池子，而是源自池中那道窈窕的身影，以及一双比万载寒冰更冷的眼眸。
他不过是这修真大宗“流云宗”最底层，连外门弟子都算不上的灵泉修理工，负责疏通维护山间各处的灵泉眼。刚在另一口贫瘠灵泉边打了个盹，一睁眼，天旋地转，人已摔进这从未踏足过的仙境之地。
死亡的阴影瞬间抓住了他，四肢百骸冻得僵硬，连呼吸都忘了。
他只觉得双腿发软，心脏狂跳，差点坐到了冰冷的地面上，全身抖得像个筛糠。
顾不得其他，保命要紧！
“仙…仙子…饶…饶命！”顾阳低着头，声音都哆嗦了起来，几乎不成形的词句挤出口的瞬间就被浓稠的灵气吞噬，渺小得可怜，“在下…在下不知怎的，误入此地，绝非有意冲撞…”
池水轻漾，月璇尊者甚至没有做出任何遮挡的动作，于她而言，这般蝼蚁，看了与没看，并无区别。她的目光落在顾阳那身灰扑扑，甚至沾着泥污的杂役服饰上，声音平直，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压：“区区杂役，秽瞳窥视，当诛！”
最后两个字落下，顾阳只觉得周身空气猛地一紧，无形压力从四面八方压来，仿佛要将他碾成肉泥！连思考都停滞了，死亡的气息仿佛已经窜入鼻腔。
就在他意识即将湮灭的刹那，一道极其突兀的，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在他脑海炸开：
【叮！检测到宿主面临濒死状态，绑定环境中……灵脉能量浓郁，符合条件，‘灵脉疏通系统’激活成功！】
【新手任务发布：疏通眼前‘玉漱灵泉’的微末阻塞。】
【任务奖励：《基础灵脉疏导术》入门，系统功能解锁。】
【失败惩罚：系统解绑，宿主原地自生自灭。】
系统？顾阳懵了。
系统是什么，顾阳当然知道。自从十几年前他重生在这个世界，他也妄想过金手指，系统之类的东西出现。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渐渐消磨了这个念头，开始按照这个世界的土着人生活轨迹，从进入大宗门当个杂役起，谋求一点可以修炼成为强者的机会。
现在都快要死了，系统出现了？！这任务……疏通灵泉？眼前这口灵泉能量磅礴得吓人，哪有半点阻塞的样子？真真离谱！
但……顾阳不想死！但凡有一丝活命的机会都要努力赌一把！
那恐怖的碾压之力已触肌肤，死亡触手可及！
“等…等一下！”顾阳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脖颈青筋暴起，眼睛因恐惧和急切布满血丝，大声说道“仙子！尊者！这灵泉…这灵泉有问题！”
压迫之力微微一停。
月璇尊者眸光依旧冰冷，甚至带上了一点看跳梁小丑般的漠然。灵泉有问题？这口玉漱灵泉跟她的渊源不浅，品质上乘，乃她修炼之本，她会不知？
顾阳抓住这瞬息的机会，语速快得几乎咬到舌头：“弟子是灵泉修理工！专司此道！您的灵泉看似充沛，实则…实则泉眼核心有一丝极隐晦的滞涩！平日无碍，但每逢月阴之夜，或是尊者您行功至关键窍穴时，是否会有那么一刹那的灵力流转不及？虽只一瞬，但长此以往，必损灵源，有碍道基！”
他完全是瞎蒙的，系统只说微末阻塞，他只能根据自己十几年修理贫瘠灵泉的经验，往最可能的方向编，赌一线生机！
月璇尊者原本毫无波澜的眼眸，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月阴之夜…行功关键…那一刹那的凝滞…确实有。极其细微，细微到她曾以为是功行圆满前的错觉，从未在意，更未曾对外人言。
这小子……
杀意未减，月璇尊者心中微微荡起了惊疑。一个最低等的杂役，如何能一眼看破？
她未说话，周遭的空气却不再那般凝固欲裂。
顾阳心脏狂跳，有门！他不敢有丝毫停顿，继续表忠心，“在下愿一试！若不能疏通，认受尊者任何惩罚！”
死寂笼罩了灵泉洞府，只有泉水汩汩涌动的声音和顾阳自己如擂鼓的心跳。每一秒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终于，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审视。
“允。”
一道无形的力量拂过，顾阳感觉自己被轻轻推到了泉眼旁。那口泉眼位于池子中央，灵气最为沸腾，乳白色的灵液从中不断涌出，气息纯净磅礴。
他跪在池边，颤抖地伸出手。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氤氲着恐怖能量的泉眼核心时，他甚至能感受到自身渺小如尘埃。
碰到了一—
没有预想中的被磅礴灵气冲碎，反而脑海中的系统音再次响起：
【检测到目标灵泉，微末阻塞位于第三循环节点，分析中……分析完毕。开始引导疏通……】
一股奇异的，清凉的气流自他指尖探出，细微得几乎无法感知，悄无声息地钻入沸腾的灵液之中。
顾阳屏住呼吸，按照系统提示，手指笨拙而轻缓地，循着一种玄之又玄的轨迹，在泉眼核心处轻轻一捋。
就这一下！
整个玉漱灵泉猛地一震！下一刻，万丈金光毫无征兆地从泉眼核心爆发出来，瞬间冲散了水汽，将整个洞府映照得金碧辉煌！无数比之前精纯，浓郁十倍的灵气如火山喷发般汹涌而出，空气中甚至凝结出肉眼可见的淡金色灵液水滴！
道道玄奥无比的金色符文虚影在金光中沉浮明灭，交织成一片古老而浩瀚的图案，仿佛蕴含着天地间灵脉运转的至理！
顾阳被这突如其来的异象惊得目瞪口呆，僵在原地。
身后，披上了素白长袍，一直冷漠旁观的月璇尊者猛地站直了身体，乳白色的灵液从她完美的曲线滑落，她却浑然不觉。那双一直平静无波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震动，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她死死盯着那在金光中沉浮的，古老到只存在于宗门最隐秘典籍传说中的符文虚影，声音失去了所有的清冷，带上了无法控制的颤音：
“这是……失传的……万灵启源符？！你……你究竟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