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豪门门槛
琴如知是被汽车引擎的震动惊醒的。
宾利车正平稳地行驶在回城的路上，车载音响里放着舒缓的古典乐，大提琴的调子像浸在冰水里，凉丝丝地缠上心头。她睁开眼时，正对上林骁看过来的目光，他手里把玩着那枚玉佩碎片，指尖在碎玉的棱角上反复摩挲。
“睡着了？”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笑意，“是不是我妈太严肃，吓到你了？”
琴如知揉了揉眼睛，故意让睫毛上沾点水汽，显得懵懂又无辜：“没有，林夫人很和蔼。”她转头看向窗外，霓虹灯在玻璃上投下流动的光斑，像打翻了的调色盘，“只是……第一次去那么大的房子，有点紧张。”
林骁笑了笑，把玉佩碎片递过来：“这个还你。”
琴如知没有接，反而往他那边凑了凑，棉布裙的袖子蹭过他的西装裤：“送给林先生吧。”她仰起脸，眼底闪着狡黠的光，“就当……是我求林先生帮个忙的谢礼。”
“哦？什么忙？”林骁挑眉，指尖捏着玉佩碎片停在半空。
“我想找份正经工作。”琴如知低下头，声音带着点委屈，“总不能一直靠阿澈接济，也不能……总麻烦林先生。”她故意加重了“阿澈”两个字，眼角的余光瞥见林骁捏着碎片的手指紧了紧。
车刚好在红灯前停下，林骁转头看她，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一半明一半暗：“想去哪里工作？”
“能……能去林氏集团吗？”琴如知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怕被拒绝，“哪怕是端茶倒水也行，我什么都能做。”
林骁沉默了几秒，绿灯亮起时，他突然说：“明天上午九点，到林氏总部顶楼找张秘书。”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张名片递给她，纯金的卡面上只有个名字和楼层，“就说是我让你来的。”
琴如知接过名片，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这是她计划中的一步，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她知道顶楼意味着什么——那是林氏集团的核心区域，离权力中心只有一步之遥。
“谢谢您，林先生！”她把名片小心翼翼地放进帆布包，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宾利车停在巷口时，琴如知才发现阿澈站在路灯下等她。少年穿着便利店的工作服，手里攥着个保温桶，看见宾利车时，眼睛里的光一点点熄灭了。
“如知。”阿澈的声音有些发颤，“我给你带了点粥。”
琴如知下车时，林骁突然摇下车窗：“明天记得准时。”他的目光扫过阿澈，像带着冰碴子。
“嗯！”琴如知用力点头，看着宾利车消失在夜色里，才转过身面对阿澈。保温桶里的粥还冒着热气，是她以前最喜欢的南瓜粥。
“你真的要去林氏？”阿澈的声音带着点难以置信。
“嗯。”琴如知接过保温桶，语气很淡，“我需要工作。”
“可他们……”阿澈还想说什么，却被琴如知打断了。
“阿澈，”她抬起头，眼底没了往日的温和，“我们不是一路人。你有你的安稳日子要过，我有我的路要走。”她把保温桶塞回他手里，“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阿澈看着她转身走进巷子的背影，突然喊道：“如知！你爸爸的日记！我找到了你爸爸的日记！”
琴如知的脚步猛地顿住。
“在我家阁楼里。”阿澈的声音带着点急切，“你爸爸写了很多关于林家的事，还有……还有关于你的！”
琴如知转过身，月光落在她脸上，表情看不真切：“明天，我去找你拿。”
回到顶楼隔间时，琴如知翻出那本精装版叶芝诗集。夹在里面的银杏叶书签上，金粉已经蹭掉了不少，露出下面浅褐色的叶脉。她把书签抽出来，突然发现背面用铅笔写着行小字——“二十年前，玉兰树下。”
琴如知的心猛地一跳。二十年前，玉兰树下？她想起林家客厅里的那幅油画，想起林夫人手腕上的翡翠手镯，想起父亲的车祸……这些碎片像拼图一样，在她脑海里慢慢成形。
窗外的月光透过破洞的窗帘照进来，落在帆布包里的纯金名片上，反射出冰冷的光。琴如知拿起名片，指尖在“顶楼”两个字上反复摩挲，突然笑了。
她知道，明天将是她踏入豪门的第一步，也是最危险的一步。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琴如知站在林氏集团总部大楼前，仰着头往上看。这座摩天大楼像一柄插入云霄的利剑，玻璃幕墙反射着太阳的光芒，晃得人睁不开眼。她深吸一口气，握紧帆布包的带子，走进了旋转门。
前台小姐看到她时，眼神里带着点鄙夷，大概是被她廉价的棉布裙和洗得发白的帆布鞋惊到了。琴如知没在意，只是平静地说：“你好，我找张秘书，是林骁先生让我来的。”
前台小姐的表情瞬间变了，态度变得恭敬起来：“请您稍等，我马上通知张秘书。”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职业套装、戴着金丝眼镜的女人走了过来，看起来精明干练。“是琴小姐吗？”她上下打量了琴如知一眼，眼神里带着审视，“跟我来吧。”
电梯平稳地上升，琴如知看着显示屏上不断跳动的数字，手心微微出汗。张秘书突然开口：“琴小姐以前在哪里工作？”
“我……我以前在便利店打零工。”琴如知低下头，声音带着点自卑。
张秘书“哦”了一声，没再说话，只是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嘲讽。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琴如知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顶楼的装修奢华得像宫殿，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墙上挂着价值连城的艺术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氛。穿着精致套装的员工们来来往往，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职业化的微笑，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林总在开会，你先在外面等一下。”张秘书把她领到一间会客室，“我去给你倒杯咖啡。”
会客室的落地窗外是整个城市的风景，高楼大厦像积木一样排列着，车水马龙变成了模糊的光点。琴如知走到窗前，看着脚下的世界，突然觉得自己像只闯入狮群的兔子，渺小又危险。
桌上放着几本财经杂志，封面都是林骁的照片。琴如知拿起一本翻了翻，里面详细介绍了林氏集团的产业版图，从房地产到金融，几乎涵盖了各个领域。她注意到，林氏集团的很多重大决策，都是在二十年前做出的，恰好是父亲出车祸的那一年。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开了。林骁走了出来，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和昨晚那个温和的男人判若两人。他看到琴如知时，只是微微点头，然后对张秘书说：“带她去公关部，让李经理安排个职位。”
“是，林总。”张秘书恭敬地应道。
琴如知跟着张秘书往公关部走，经过会议室门口时，她瞥见里面坐着的人——林夫人坐在主位上，正和几个高管说着什么，眼神锐利得像鹰隼。看到琴如知时，林夫人的目光停顿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琴如知的心跳漏了一拍，连忙低下头，加快了脚步。
公关部的李经理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妆容精致，语气却很刻薄。“琴小姐是吧？”她上下打量着琴如知，“我们这里可是林氏集团的公关部，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既然是林总安排的，我就给你个机会，先从实习生做起吧。”
“谢谢李经理。”琴如知低声说道。
“跟我来吧。”李经理不耐烦地挥挥手，把她带到一个角落的工位，“你的工作就是整理文件，复印资料，别给我惹麻烦。”
琴如知的工位在最偏僻的角落，旁边就是垃圾桶，散发着淡淡的异味。她放下帆布包，开始整理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同事们投来异样的目光，窃窃私语的声音像蚊子一样嗡嗡作响。
“她是谁啊？穿得这么土。”
“听说是林总安排进来的，不知道走了什么运。”
“切，肯定是想攀高枝呗，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琴如知假装没听见，低头认真地整理着文件。她知道，这些议论和鄙夷只是开始，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中午吃饭时，琴如知在茶水间遇到了王曼妮。她穿着香奈儿的套装，戴着限量版的墨镜，身后跟着一群跟班，像个骄傲的孔雀。看到琴如知时，王曼妮摘下墨镜，眼神里带着敌意。
“哟，这不是琴小姐吗？”王曼妮走到她面前，故意撞了她一下，“怎么在这里打杂啊？林骁不是很喜欢你吗？怎么不给你安排个好点的职位？”
琴如知稳住手里的水杯，平静地说：“我刚来，从基层做起挺好的。”
“基层？”王曼妮嗤笑一声，“我看你也就配做这些。琴如知，我劝你还是早点离开吧，林氏集团不是你该待的地方，林骁也不是你能攀得上的人。”
“王小姐是不是管得太宽了？”琴如知抬起头，眼神里带着点冷意，“我和林先生的事，好像跟你没关系吧？”
“你！”王曼妮被噎了一下，脸色变得难看，“你别以为林骁护着你，你就能在林家横着走了。我告诉你，有林夫人在，你永远别想进林家的门！”
琴如知的心头一紧，刚要说话，却看到林夫人和张秘书走了进来。王曼妮立刻换上一副乖巧的表情：“妈，您怎么来了？”
林夫人没理她，目光落在琴如知身上，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琴小姐适应得怎么样？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说。”
“谢谢林夫人关心，我挺好的。”琴如知低声说道。
“那就好。”林夫人点点头，然后对张秘书说，“张秘书，带琴小姐去我办公室一趟，我有点东西想给她。”
琴如知跟着林夫人和张秘书往总裁办公室走去，心里充满了疑惑和不安。她不知道林夫人要给她什么，也不知道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
走进林夫人的办公室，琴如知被里面的奢华惊呆了。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墙上挂着的名家字画，还有角落里的古董花瓶，无一不彰显着主人的身份和地位。林夫人坐在办公桌后，示意琴如知坐下。
“琴小姐，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来林氏集团吗？”林夫人的声音很温和，眼神里却带着审视。
琴如知摇摇头：“不知道。”
“因为我觉得你很像一个人。”林夫人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一个二十年前，在我家玉兰树下待过的人。”
琴如知的心脏猛地一缩，她知道林夫人说的是谁——肯定是和父亲日记里记载的事情有关。
“林夫人，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琴如知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
林夫人笑了笑，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推到琴如知面前：“打开看看。”
琴如知犹豫了一下，打开了盒子。里面躺着的是一枚玉佩，和她的玉佩碎片一模一样，合在一起刚好是完整的一块。玉佩上刻着两个字——“知安”。
“这是……”琴如知的声音有些发颤。
“这是我女儿的玉佩。”林夫人的声音带着点伤感，“二十年前，她在玉兰树下弄丢了，我找了她二十年。”她抬起头，眼神锐利地看着琴如知，“琴小姐，你能告诉我，你的玉佩碎片是从哪里来的吗？”
琴如知看着那枚完整的玉佩，又想起阿澈说的父亲的日记，突然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谜团里。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知道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林骁走了进来。看到桌上的玉佩，他的脸色微微一变。
“妈，琴小姐刚来，您别吓着她。”林骁走到琴如知身边，挡在她面前。
林夫人看着林骁，眼神里带着点复杂：“阿骁，有些事情，是时候说清楚了。”
琴如知看着林骁的背影，又看看林夫人手里的玉佩，突然觉得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近，却也越来越危险。她不知道这场豪门的游戏里，自己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也不知道最终的结局会是什么。
而她更不知道的是，在她帆布包的夹层里，阿澈偷偷放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小心林骁，他不是你看到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