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木门撞在墙上发出的巨响，如同丧钟敲响。
崔嬷嬷那张保养得宜、却因刻薄和阴鸷而显得扭曲的脸，出现在门口。她身着象征宫内高阶女官身份的锦缎宫装，头戴点翠珠花，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针，死死钉在静缘师太和冷焰身上。
「静缘！你好大的胆子！」崔嬷嬷的厉喝尖锐刺耳，「竟敢私通外贼，图谋不轨！」
四名手持乌木短棍、太阳穴高高鼓起、眼神凶戾的太监，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猎犬，瞬间涌入禅房，呈扇形散开，棍尖直指冷焰，封死了门窗所有退路。棍风带起的寒意，激得冷焰裸露在外的皮肤起了一层栗粒。
静缘师太脸色惨白如金纸，捏着纸条的手剧烈颤抖，那页发黄的纸，如同枯叶般从她指间飘落。
冷焰的心沉到谷底。崔嬷嬷！太后身边最忠心、最狠辣的老狗！她怎么会亲自出现在这里？是行踪早已暴露，还是……这本身就是一个请君入瓮的局？！
那张飘落的纸条，此刻成了烫手的山芋，更是催命的符咒。
「给咱家拿下这个奸细！」崔嬷嬷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手指一点冷焰，「死活不论！」
「遵命！」
四名太监齐声应和，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太监特有的阴柔狠戾。他们脚步挪动，配合默契，两根短棍直扫冷焰下盘，另外两根则一左一右，挟着劲风，分击她双肩和头颅！招式狠辣，显然训练有素，目的就是要瞬间废掉她的行动能力，甚至直接取她性命！
间不容发！
冷焰眼中寒光爆射！伪装已被彻底撕破，唯有一战！
她一直佝偻的身形骤然挺直，如同蛰龙惊起。面对扫向下盘的木棍，她不退反进，左脚为轴猛地一旋，右腿如同钢鞭般抽出，精准地踢在左侧攻来太监的手腕上！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那太监惨嚎一声，短棍脱手飞出。但冷焰的左臂伤口也因此被剧烈牵扯，一阵钻心的剧痛让她动作微微一滞。
就是这瞬间的凝滞，右侧和正面的攻击已至！她强行拧身，避开砸向头颅的致命一击，但右肩胛骨却被另一根短棍重重扫中！
「唔！」一股腥甜涌上喉头，被她强行咽下。右半边身子瞬间麻木，手中的斧头几乎拿捏不住。
不能硬拼！对方人多，且个个好手，自己旧伤未愈，新伤又添，体力更是消耗大半！
电光火石间，冷焰目光扫过那飘落的纸条，又瞥见吓得瘫软在地的静缘师太，以及门外虎视眈眈的崔嬷嬷。一个冒险的计划瞬间成型。
她借着右肩被击中的力道，顺势向侧后方——也就是静缘师太的方向——倒跌过去，口中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仿佛已受重创。
「废物！还不快拿下！」崔嬷嬷见状，厉声催促。
两名太监以为得手，立刻抢步上前，伸手便要来擒拿看似已无力反抗的冷焰。
就在他们的手即将触碰到冷焰身体的刹那！
原本看似萎顿在地的冷焰，眼中猛地爆发出骇人的精光！她一直垂着的、握着斧头的右手，如同毒蛇出洞，毫无征兆地向上反撩！目标并非太监，而是——瘫坐在地、惊骇失声的静缘师太……身旁的地面！
「嗤啦！」
锋利的斧刃并非砍向静缘师太，而是擦着她的僧袍边缘，狠狠劈在了那张飘落在地的发黄纸条之上！
这一下变起肘腋，谁也没料到她会攻击那张纸条！
纸张如何能抵挡利斧？瞬间便被斩为两截，甚至斧尖余势不减，在地面上划出一道浅痕。
「啊！我的……！」静缘师太下意识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随即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诡异的复杂。
那两名扑上来的太监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愣。
就是现在！
冷焰要的就是这瞬间的错愕！她根本不在乎纸条是否被毁，或者说，毁掉纸条，正是她制造混乱、吸引注意力的手段！
在斧头劈中地面的同时，她的左手——那只受伤但一直隐而不发的手臂——如同鬼魅般从破旧袖袍中探出，指尖寒光一闪！那不是兵器，而是她一直藏在袖袋里、磨得尖利的半片碎瓷！
「嗖！」
瓷片脱手飞出，目标直指禅房内唯一燃着的油灯！
「啪！」
油灯应声而碎，灯油四溅，火苗猛地蹿起，舔舐着溅上灯油的桌布和经幡！
禅房内光线瞬间一暗，只剩下门口透入的天光和那骤然燃起的火焰！
「走水了！！」
不知是冷焰故意嘶哑着嗓子喊出，还是静缘师太受惊过度下的失声，这句喊叫在昏暗与火光交织的禅房内骤然响起！
混乱，如期而至！
「保护嬷嬷！」
「先灭火！」
「别让那奸细跑了！」
太监们的呼喝声、崔嬷嬷气急败坏的尖叫声、物品被撞倒的声音、火焰燃烧的噼啪声……瞬间充斥了整个禅房。
人的本能，在突如其来的黑暗和火灾面前，总会有一瞬间的惊慌和判断失误。
冷焰要的就是这一瞬间！
在油灯碎裂、火光腾起的刹那，她已如同狸猫般贴地翻滚，并非冲向门口（那里有崔嬷嬷和可能更多的守卫），而是滚向了禅房的角落——那靠近后窗，堆放着一些经卷和杂物的阴暗处！
她记得进来时观察过，这禅房有一扇后窗，虽不大，但或是生机！
果然，混乱中，太监们的首要任务是护住崔嬷嬷和扑打突然燃起的火苗，防止火势蔓延。对冷焰的围捕，出现了极其短暂的松懈。
「废物！一群废物！先抓人！她跑不了！」崔嬷嬷在太监的保护下，尖声怒骂，指向冷焰翻滚的方向。
但已经晚了！
冷焰利用这宝贵的几秒钟，已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后窗下。后窗被木栓闩着，她毫不犹豫，用那半截捡回的、沾着灰烬和血迹的斧头，狠狠一砸！
「哐！」
木栓断裂！她猛地推开窗户！
窗外，是慈云庵更深处僻静的后院，连接着后面的山林！
冷焰没有丝毫犹豫，单手一撑窗沿，身形矫捷地翻跃而出！落地时，左臂伤口传来撕裂般的痛楚，让她眼前一黑，几乎栽倒。她强忍剧痛，就势一滚，卸去力道，躲入一丛茂密的灌木之后。
几乎在她身影没入灌木的同一时间，两名太监已追至窗口，探头向外张望。
「嬷嬷！她从后窗跑了！」
「追！放信号！通知外面的人，封锁所有出口！她受了伤，跑不远！」崔嬷嬷气急败坏的声音从禅房内传来，带着滔天的怒意。
一支响箭带着凄厉的尖啸，射向慈云庵上空。
冷焰蜷缩在灌木丛的阴影里，心脏狂跳，冷汗浸透了内衫，与污垢和血渍黏在一起，冰冷而黏腻。她大口喘着气，努力平复着呼吸和因疼痛而颤抖的身体。
逃出来了！暂时。
但危机远未解除。响箭已发，整个慈云庵乃至周边区域，恐怕会立刻被太后的人马封锁。她受了伤，体力消耗巨大，对地形不熟，身上除了那半柄破斧头和几片碎瓷，再无他物。
而且……那张纸条！
她冒险毁掉纸条，是为了制造混乱，但内心深处，又何尝不是一种断绝后路的决绝？线索似乎就此断了。静缘师太……她最后那个眼神……
冷焰甩甩头，将杂念抛开。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活下去，才有机会弄清一切！
她透过灌木的缝隙，警惕地观察着外面。后院似乎暂时还没有大批人马涌入，但远处已传来杂沓的脚步声和呼喝声。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但不能盲目乱跑。
她的目光迅速扫过周围环境。这是一处相对独立的小院后方，连接着一条通往庵堂更深处厨房、杂役房等区域的小径，另一侧，则是一片略显荒芜、开始向上延伸的坡地，树木渐渐茂密，通向庵堂倚靠的后山。
前路已被封锁，唯有后山，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就在冷焰准备伺机向山坡移动时，身旁不远处，一堆废弃的瓦砾后面，突然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带着颤抖的呼唤：
「……这边……快……」
冷焰浑身一僵，猛地握紧了手中的半截斧柄，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声音来源。
是那个在柴房一起劈柴的、眼神惊恐的少女！她此刻正从瓦砾后探出半个头，苍白的脸上满是焦急和恐惧，对着冷焰拼命招手。
她怎么会在这里？是巧合？还是……？
冷焰心中警兆顿生。这慈云庵里，每个人都似乎戴着面具，每一步都可能是陷阱。
见冷焰迟疑不动，那少女更急了，几乎要哭出来，她用口型无声地哀求：「信我……求你了……他们……他们要烧庵……」
烧庵？！
冷焰瞳孔骤缩！联想到崔嬷嬷那“死活不论”的命令，以及太后行事一贯的狠绝，这并非不可能！为了灭口，将整个慈云庵付之一炬，再栽赃给“流匪”或“意外”，对太后而言，不过是顺手为之！
如果真是这样，留在庵内，必死无疑！
少女的眼神不似作伪，那纯粹的惊恐和绝望，不像能装出来的。
赌一把！
冷焰不再犹豫，如同幽灵般从灌木后闪出，几个起落便蹿到那堆瓦砾之后。
「跟我来！」少女见她过来，眼中闪过一丝 relief（放松），立刻转身，沿着瓦砾堆和墙根的阴影，猫着腰，快速向山坡方向移动。她对路径似乎极为熟悉，专挑最隐蔽、最难走的角落。
冷焰紧随其后，强忍着左臂和右肩的疼痛，将感官提升到极致，留意着四周的任何风吹草动。
果然，她们刚离开不到片刻，原先藏身的灌木丛方向，就传来了搜索的脚步声和太监阴柔的呼喝：「仔细搜！每个角落都不能放过！」
少女带着冷焰，七拐八绕，利用荒草、断墙和树木的掩护，竟然神奇地避开了一队队搜索的太监和仆妇，逐渐靠近了后山的边缘。
一路上，冷焰注意到，这少女虽然身形瘦小，动作却异常灵敏，对庵堂后院乃至后山这片区域的熟悉程度，远超普通杂役。而且，她似乎……在刻意躲避着某些看似平常的地方。
「那里……有陷阱……」经过一处看似平坦的草地时，少女压低声音，急促地提醒了一句。
冷焰心中一凛。这慈云庵，果然不简单！
终于，两人穿过一片密实的竹林，眼前豁然开朗，已然到了庵堂围墙之外，真正进入了后山的地界。山势开始变得陡峭，林木也更加幽深。
少女停下脚步，扶着旁边一棵老树，剧烈地喘息着，小脸上毫无血色，显然这一路奔逃也耗尽了她本就虚弱的体力。
「暂时……暂时安全了……」她断断续续地说，警惕地回头望了望庵堂方向。那里，隐约还能听到喧哗声，甚至可以看到几处冒起的黑烟——不知是故意纵火还是救火导致的混乱。
冷焰背靠着一块巨大的山岩，缓缓滑坐在地，终于得以短暂喘息。她检查了一下左臂的伤口，绷带已被鲜血浸透，右肩更是肿起老高，动一下都钻心地疼。
「谢谢你。」冷焰看向那少女，声音沙哑，但带着一丝真诚。若非这少女带路，她恐怕难以如此顺利脱身。
少女摇摇头，眼神依旧惶恐不安，她看向冷焰流血的手臂，怯生生地问：「你……你的伤……」
「死不了。」冷焰撕下另一条相对干净的内衫布条，重新紧紧捆扎住左臂伤口上方，减缓流血。她看向少女，「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帮我？」
少女低下头，玩弄着破旧衣角，声音细若蚊蚋：「我……我叫晚衣……是……是庵里收养的孤女……」她顿了顿，抬起头，眼中涌出泪水，「我……我听到崔嬷嬷和静缘师太说话……她们……她们要处理掉所有知道‘那件事’的人……包括我……我害怕……」
「那件事？」冷焰目光一凝，「是指那张纸条？还是……别的？」
晚衣用力点头，又慌忙摇头，似乎极度恐惧：「我……我知道的不多……只是偶尔听到……是关于……关于很多年前宫里一位娘娘……好像姓……姓惠？还有……还有齐嬷嬷……她们说齐嬷嬷已经……已经没了……」
惠妃！齐嬷嬷！
冷焰的心脏猛地抽紧。果然与盲妪所言，与那场宫闱秘辛有关！
「那张纸条，」冷焰追问，「上面到底写了什么？静缘师太有没有告诉过你？或者，那‘旧物’藏在哪里？」这是她现在最关心的问题。
晚衣茫然地摇摇头：「师太从不让我接触这些……我只知道，那张纸很重要……师太一直很害怕，藏得很小心……今天早上，她本来想交给齐嬷嬷派来的人，但是……」她畏惧地看了一眼庵堂方向，「崔嬷嬷突然来了……」
线索似乎又断了。冷焰蹙眉。纸条被自己毁了，静缘师太落入崔嬷嬷手中，凶多吉少。难道唯一的知情人就……
「不过……」晚衣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迟疑着开口。
「不过什么？」冷焰立刻追问。
「我……我以前偷偷看到过……师太有一次……不是在禅房，也不是在她的卧房……而是在……在后山的一个地方，对着一个东西发呆……很伤心的样子……」晚衣努力回忆着，手指不确定地指向后山更深处的某个方向，「好像……就在那边……一个废弃的山神龛附近……」
山神龛？旧物？
冷焰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光芒！难道，静缘师太并未将真正的“旧物”放在身边，而是藏在了这后山？！
是了！这才合理！如此重要的东西，她怎会轻易放在可能被搜查的庵堂内？那张纸条，或许只是一个引子，或者副本？真正的关键，是那件“旧物”本身！
「带我去！」冷焰挣扎着站起身，语气不容置疑。
晚衣吓了一跳，瑟缩了一下：「可是……那里很远……而且，路不好走……你的伤……」
「带我去！」冷焰重复道，眼神锐利如刀。伤势再重，也比不上弄清真相、拿到反击太后筹码的重要性。这是她翻盘的唯一希望！
晚衣被她的眼神震慑，咬了咬下唇，最终还是怯生生地点了点头：「好……好吧……我带你去找找看……但我不确定还在不在……」
就在这时——
「嗖！」
一支弩箭，毫无征兆地从侧前方的树冠中射出，擦着冷焰的脸颊飞过，深深钉入她身后的山岩，箭尾兀自颤抖不休！
「看来，咱家来得正是时候。」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树林阴影中传来。
紧接着，五六名手持劲弩、腰佩短刀的灰衣人，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四周，将冷焰和晚衣团团围住。为首一人，面白无须，眼神阴冷，正是刚才在禅房围攻冷焰的太监头目之一！
他们竟然追到了这里！而且，听其潜行和包围的架势，显然是精锐中的精锐，绝非普通太监仆役！
冷焰的心瞬间沉入谷底。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被冰冷的现实浇灭。
前有追兵，后有绝路，身负重伤，还带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晚衣……
绝境！
晚衣吓得浑身发抖，紧紧抓住冷焰的破衣袖，几乎要瘫软下去。
那太监头目阴冷的目光扫过冷焰流血的手臂和苍白的脸色，嘴角勾起一抹猫捉老鼠般的戏谑：「跑啊？怎么不跑了？伤了嬷嬷，毁了证物，还想逃出生天？做梦！」
他缓缓抬起手，周围的灰衣人手中的劲弩，齐刷刷对准了场中的两人。
「乖乖束手就擒，还能少吃点苦头。否则……」太监头目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乱箭穿心！」
冷焰握紧了手中那半截沾血的斧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将晚衣稍稍护在身后，眼神冰冷地扫视着包围圈，大脑飞速运转，寻找着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
硬拼，十死无生。
难道，真的要命丧于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阿弥陀佛。」
一声苍老而平和的佛号，突兀地在山林间响起。
众人皆是一怔，循声望去。
只见不远处，一株古老的松树之下，不知何时，竟站着一位身着灰色僧袍、手持念珠、眉须皆白的老僧。他面容枯槁，眼神却澄澈如同婴孩，正静静地看着这边。
这老僧何时出现的？竟无一人察觉！
那太监头目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但随即被戾气取代：「哪里来的野和尚！少管闲事！滚开！」
老僧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呵斥，目光落在被围在中央、浑身浴血却眼神倔强的冷焰身上，又看了看她身后瑟瑟发抖的晚衣，缓缓道：「佛门清净地，何必妄动刀兵，徒增杀孽。」
「找死！」太监头目失去了耐心，对一名手下使了个眼色。
那名灰衣太监会意，手中弩箭一偏，「嗖」地一声，一支弩箭直奔老僧面门而去！速度极快，力道惊人！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那老僧不闪不避，只是看似随意地抬起了枯瘦的手掌，在身前轻轻一拂。
那支疾射而至的弩箭，竟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气墙，去势骤止，然后……就这么轻飘飘地、违反常理地悬浮在了老僧掌心前半尺之处，微微颤动！
拈花指？抑或是……更高深的武功？！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冷焰！
那太监头目脸色剧变，失声惊呼：「真气外放？！你……你是……」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人物，眼神中瞬间充满了恐惧。
老僧并未理会他，目光依旧平静，看向那太监头目：「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诸位施主，请回吧。」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蕴含着某种奇异的力量，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
那几名灰衣太监面面相觑，都被老僧这神乎其技的手段震慑，不由得看向了头目。
太监头目脸色变幻不定，眼神中充满了挣扎和恐惧。他死死盯着那老僧，又看了看严阵以待的冷焰，最终，像是耗尽了所有勇气，咬牙道：「我们走！」
说完，竟真的不敢再多留片刻，带着手下，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迅速退入了山林之中，消失不见。
危机，就这样以一种谁也未曾料到的方式，暂时解除了。
山林间，只剩下冷焰、晚衣，以及那位神秘的白眉老僧。
晚衣腿一软，彻底瘫坐在地，小声啜泣起来。
冷焰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但警惕未减。她强撑着身体，对着老僧的方向，微微躬身：「多谢大师出手相救。」
老僧微微颔首，那支悬浮的弩箭轻飘飘落下，插入泥土中。他目光深邃地看了冷焰一眼，那眼神，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灵魂深处。
「女施主煞气缠身，怨念深重，前路坎坷，何必执着。」
冷焰直起身，迎着他的目光，尽管狼狈，眼神却依旧坚定如铁：「血海深仇，不敢或忘。身不由己，唯有前行。」
老僧沉默片刻，轻叹一声：「孽缘，孽债。也罢。」他不再多言，转身，步履从容，看似缓慢，却几步之间，身影便已消失在密林深处，仿佛从未出现过。
山林寂静，唯余风声。
冷焰望着老僧消失的方向，心中波澜起伏。这慈云庵，这后山，竟隐藏着如此高人？他为何出手相助？是恰好路过，还是……另有所图？
这一切，都显得愈发扑朔迷离。
但现在，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
她收回目光，看向一旁惊魂未定的晚衣，又望向她之前所指的、后山深处山神龛的方向。
纸条已毁，静缘师太被擒，崔嬷嬷绝不会善罢甘休，太后的追杀只会更加猛烈。
那件可能藏在山神龛附近的「旧物」，是她最后的希望。
她必须找到它！
「晚衣，」冷焰的声音因失血和疲惫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带路，去山神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