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北侯府正厅,素缡高悬,白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投下惨淡的光影。
压抑的哭泣声从内院隐约传来,夹杂着侍女们匆忙却刻意放轻的脚步声。整个府邸笼罩在一片沉重的悲戚与惶恐之中。
萧绝一身玄色亲王常服,负手立于厅中,面沉如水。定北侯夫人被两名侍女搀扶着出来见礼,她面色惨白如纸,眼角尤带泪痕,发髻微乱,往日里的雍容华贵被巨大的悲痛击得粉碎,整个人摇摇欲坠。
「臣妇……参见王爷……」她的声音虚弱不堪,带着哽咽,仿佛随时会再次晕厥过去。
萧绝微微颔首,并未过多寒暄,语气是惯常的淡漠,却也带了一丝符合场合的沉凝:「世子情况如何?本王带了太医过来。」
侯夫人闻言,泪水更是止不住地滑落,用帕子死死捂着嘴才没哭出声来,缓了好一会儿,才断断续续道:「劳王爷挂心……珩儿他……他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浑身是血,太医说……说颅内有瘀血,肋骨也断了几根,五脏震伤……能不能熬过今晚……都……都难说……我的儿啊!」
说着便又泣不成声。
萧绝眼神微动,示意随行的王府太医上前:「让刘太医再去看看,或许另有见解。」
「是。」刘太医躬身,在侯府仆役的引领下匆匆前往内院。
厅内一时陷入沉默,只剩下侯夫人极力压抑的、破碎的哭泣声。萧绝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厅内布局、往来仆役的神色,以及那位悲痛欲绝的侯夫人。
他此行,探病是真,但更深的目的是察看定北侯府的反应。世子赵珩是定北侯的命根子,若真救不回来,那位手握重兵、镇守北疆的侯爷会作何反应?是否会因此对他这摄政王心生怨怼?甚至……生出异心?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打乱了他搜捕冷焰的节奏,却也给了他一个窥探和拿捏定北侯府的机会。
「夫人还需保重身体,侯爷远在边关,府中还需您来主持大局。」萧绝开口,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太多真情实感,但话语内容却挑不出错处。
侯夫人只是摇头落泪,似乎已悲伤得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厅外忽然传来一阵极其急促、甚至可以说是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甲胄摩擦的铿锵之音!
一个浑身风尘、盔甲染血、脸上带着刀疤的传令兵,甚至来不及等门口侍卫通传,就如同一头发狂的奔牛般直冲了进来!
「王爷!王爷!紧急军报!八百里加急!!」那传令兵嘶哑着喉咙吼道,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因为力竭和急切,整个人几乎趴伏下去,双手却高高举起一份粘着三根染血羽毛、代表最高紧急等级的军报竹筒!
他这突如其来的闯入和嘶吼,瞬间打破了厅内悲伤沉凝的气氛!
所有仆役都吓了一跳,侯夫人的哭泣也戛然而止,惊愕地看向那名显然是从前线拼命赶回的传令兵。
萧绝的瞳孔骤然收缩!北疆来的八百里加急?染血羽檄?
一种极其不妙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他甚至顾不上呵斥这名士兵的无礼,一步上前,一把夺过那竹筒,指尖发力,瞬间捏碎火漆封印,抽出了里面的绢帛军报!
目光急速扫过绢帛上的字迹——
那上面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眼球上!
【北狄叛王兀术,亲率五万精锐骑兵,绕开我军重点布防之黑风隘、狼牙口,沿无名险峻山道突进!连破雁回、云霞、落鹰三座边城!守将皆力战殉国!雁回城守将王屹将军首级被悬于旗杆!云霞城破后遭屠城,火光冲天!叛军兵锋直指雍凉!北疆告急!求援!求援!!】
「噗——」
萧绝只觉得喉头一甜,一股腥气猛地涌上!竟是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溅落在手中的绢帛之上,将那触目惊心的战报染得更加猩红刺眼!
「王爷!」身旁的近侍和那名传令兵都吓傻了,失声惊呼。
侯夫人也惊得捂住了嘴,忘了哭泣。
萧绝的身体晃了一下,但立刻用手撑住了旁边的桌案,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捏得惨白,发出咯咯的声响。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总是蕴藏着冰冷与掌控欲的凤眸,此刻已是血红一片!里面翻滚着惊怒、难以置信,以及一种被彻底愚弄、被狠狠扇了一耳光的极致暴怒!
「无、名、险、峻、山、道?」他几乎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这句话,声音嘶哑扭曲,带着滔天的杀意,「他们怎么可能知道那条路?!那条路就连军中最老的向导都未必清楚!」
他的目光猛地射向那名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传令兵,如同要将人生吞活剥:「说!到底怎么回事?!兀术那个蠢货怎么可能精准地找到那条路?!」
传令兵吓得魂不附体,结结巴巴地回道:「回……回王爷……叛军……叛军像是早就摸清了路线……进军速度极快……而且……而且他们手里好像……好像有……有……」
「有什么?!」萧绝厉声逼问,心中的那个猜测越来越清晰,几乎要将他逼疯!
「有……有最新的边境布防图!」传令兵终于哭喊了出来,「咱们的暗桩拼死传回消息……说……说叛军首领手里拿着的,就是王爷您不久前刚下令更改换防的那版最新布防图!上面连……连咱们新设的几处暗哨和补给点都标得一清二楚!所以他们才能像长了眼睛一样,精准地绕过所有防线,直插腹地啊王爷!」
「轰——!」
如同一个炸雷在脑海中爆开!
最新的边境布防图?!
他不久前刚下令更改换防的那一版?!
那是绝对的机密!整个胤朝,除了他,只有参与制定的几名核心将领,以及……以及……
那个女人的脸,那张苍白却带着讥诮冷笑的脸,猛地浮现在他眼前!
是她!
一定是她!
只有她!只有那个在他书房里像老鼠一样东躲西藏、甚至可能潜入过密室的女人!只有她有机会接触到那份图!
是她偷走了布防图!是她传给了北狄叛军!
她不仅耍了他,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走,她竟然还敢!她竟然还敢用这种方式,狠狠地捅了他一刀!捅了整个胤朝一刀!
「噗——!」
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萧绝的脸色瞬间变得骇人的苍白,额角青筋暴凸,身体剧烈地摇晃起来,眼中的血色几乎要弥漫出来!
「王爷!保重身体啊王爷!」近侍慌忙上前搀扶,声音带着哭腔。
「滚开!」萧绝猛地甩开近侍,一把抓住桌案边缘,支撑住几乎要失控的身体。他死死盯着那染血的军报,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扯着风箱,带着骇人的嘶嘶声。
奇耻大辱!
奇耻大辱啊!
他萧绝纵横朝野、算无遗策,竟然被一个来自北狄、他从未放在眼里的和亲公主,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在他面前装柔弱、扮顺从,背地里却像一条最毒的蛇,悄无声息地潜入他的腹地,偷取他最机密的情报,然后反手就给了他最致命的一击!
三座边城!数万军民!守将殉国!屠城!
这笔血债,这笔因为他萧绝的疏忽、因为他让那个女人钻了空子而造成的滔天罪孽,此刻如同一座沉重无比的血山,轰然压在了他的背上!
而更让他愤怒到几乎癫狂的是,那个女人,此刻很可能就藏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甚至可能就在他对面的定北侯府内院里,听着他此刻的暴怒和失态,在暗中冷笑!
「冷、焰!」这两个字,如同淬了最毒的冰,从他齿缝间碾磨出来,带着毁天灭地的恨意和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扭曲的震动。
他猛地转身,血红的眼睛扫过一旁吓得呆若木鸡的侯夫人,以及满厅噤若寒蝉的仆役。
此刻,他再也顾不上什么世子重伤,什么试探拿捏定北侯府!
北疆的天都要塌了!他的权力根基正在被北狄的铁蹄疯狂撼动!这一切,全都是因为那个女人!
「回府!」他嘶哑着嗓子,如同受伤的困兽般低吼,声音里是压抑到极致的、即将爆发的风暴。
他必须立刻回去!他要亲自督战!他要将那些该死的叛军碎尸万段!他更要……他更要立刻、马上、不惜一切代价,将那个叫冷焰的女人揪出来!他要让她尝遍世间极刑,要让她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萧绝一把推开试图再次搀扶他的近侍,踉跄了一步,但随即稳住了身形,挺直了背脊,只是那背影透出的不再是掌控一切的从容,而是一种濒临疯狂的暴戾和决绝。
他甚至没有再看侯夫人一眼,也没有等那位进去诊病的刘太医,带着浑身骇人的煞气,大步流星地朝府外走去,那染血的军报被他死死攥在手中,几乎要捏碎。
侯府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摄政王身上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气压得大气不敢出,眼睁睁看着他带着人旋风般离去。
直到萧绝的车驾带着雷霆般的怒意疾驰而去,消失在街道尽头,侯府正厅内的那种几乎冻结的窒息感才缓缓消散。
仆役们面面相觑,脸上还残留着惊惧。
一直柔弱不堪、依靠侍女搀扶才能站立的侯夫人,此刻却缓缓地、自己站直了身体。
她脸上的悲痛泪痕未干,但那双原本盈满泪水的眼睛里,此刻却清晰无误地闪过一丝极快的、冷冽如冰的光芒。
她抬手,用帕子轻轻擦去脸颊的泪痕,动作缓慢而稳定,再无之前的慌乱破碎。
她的目光望向内院的方向,嘴唇几不可查地微微动了一下,无声地吐出两个字:
「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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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北侯府深处,一处极为隐蔽、防守严密的暖阁内。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苦涩的药味。
冷焰躺在柔软的床铺上,依旧昏迷不醒,但脸上的污秽已经被仔细擦拭干净,露出了苍白得近乎透明的面容和干裂的嘴唇。她身上可怖的伤口已被清洗上药,并用干净的细布妥善包扎。
一位发须皆白、神色凝重的老大夫刚刚为她施完针,正在写药方。
侯夫人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挥退了房内伺候的侍女。
「陈老先生,她情况如何?」侯夫人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那老大夫放下笔,沉重地叹了口气:「夫人,这位姑娘……伤势极重,失血过多,外加忧思惊惧交加,能撑到现在已是奇迹。背上那道刀伤深可见骨,左臂骨折,脏腑亦有震荡……最麻烦的是,她似乎中过一种极为阴寒的奇毒,虽被某种方法暂时压制,但此次重伤导致气血亏虚,毒性已有反噬之兆……」
侯夫人的心猛地一沉:「可能救回?」
「老夫尽力而为。」陈老先生神色肃然,「以老参吊命,施针稳住心脉,再以猛药化去体内瘀血,逼出阴寒毒气……或有一线生机。但过程极为凶险,且即便能醒过来,身体根基也已大损,日后……怕是终身都需与汤药为伴,再难经受任何波澜了。」
侯夫人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冷焰那张即使昏迷也依旧紧蹙着眉头、仿佛承受着无尽痛苦的脸上。
就是这个看起来如此脆弱不堪的女子,竟能在那魔头萧绝的眼皮子底下,做出那般惊天动地的事情?竟能搅动得朝野震荡、边关烽烟再起?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坚定:「请老先生务必救她!需要什么药材,无论多珍贵,侯府倾家荡产也会寻来!」
陈老先生有些诧异地看了侯夫人一眼,似乎不明白为何侯府要如此不计代价地救助一个来历不明的重伤女子,但他并未多问,只是郑重颔首:「老夫定当竭尽全力。」
这时,床上的冷焰忽然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睫毛剧烈地颤抖起来,似乎正陷入极痛苦的梦魇。
「……冷……好冷……」
「……阿母……别丢下焰儿……」
「……瓷片……我的瓷片……」
她无意识地挥舞着完好的右手,在空中胡乱抓着,仿佛想抓住什么救命稻草。
侯夫人立刻上前,轻轻握住了她冰冷的手,柔声安抚:「没事了,孩子,没事了,安全了……」
或许是感受到了陌生的温暖,冷焰的挣扎略微平复了一些,但嘴里依旧断断续续地呓语着:
「……图……给了……他们……破城……报仇……」
「……萧绝……痛吗……这只是开始……」
她的声音模糊不清,但侯夫人却听清了那几个关键的词!
图!破城!报仇!萧绝痛吗!
侯夫人的手猛地一颤,眼中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
果然是她!
军报传来,北狄叛军凭借精准的布防图连破三城!竟然真的是这个奄奄一息的女子的手笔!
她竟然真的做到了!以自身为饵,以自身重伤濒死为代价,给了萧绝如此沉重的一击!
这是何等的胆魄!何等的决绝!何等的……惨烈!
侯夫人看着冷焰那张苍白如纸、却依旧带着不屈棱角的脸,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和……敬佩。
她不由想起了自己那个同样被萧绝逼得远走边关、如履薄冰的丈夫,想起了朝中那些被萧绝打压、残害的忠臣良将,想起了这暗无天日的朝局……
或许……这个来自北狄的公主,这个身负血海深仇、挣扎求生的女子,真的能成为撕破这沉沉黑夜的那一道……最惨烈也最耀眼的焰光?
侯夫人紧紧握住了冷焰的手,仿佛想要将自己的一份力量传递过去。
她俯下身,在冷焰耳边,用极轻却无比坚定的声音说道:「坚持住,孩子。你的仇,还没报完。我的恨,也还未雪。我们……都等着你呢。」
仿佛听到了她的话,冷焰紧蹙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丝,呼吸也略微平稳了一些。
侯夫人直起身,对陈老先生郑重道:「她就交给您了。无论付出任何代价。」
说完,她最后看了冷焰一眼,转身走出了暖阁,姿态恢复了一府主母的雍容,但眼底深处,已燃起了一簇截然不同的火焰。
阁外,她的心腹嬷嬷早已等候在一旁,低声道:「夫人,王爷的车驾已经急匆匆离开了,看样子是收到了紧急军报,脸色难看至极,还……还吐了血。」
侯夫人嘴角极轻微地勾了一下,旋即敛去,淡淡道:「世子‘伤重’,我需要去佛堂为他祈福静心。任何人来探,一律不见。府内外加强戒备,尤其是西院,一只苍蝇也不准随意进出。」
「是。」嬷嬷心领神会,躬身退下。
侯夫人抬头,望向皇宫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楼阁,看到了那座压抑冰冷的摄政王府。
「萧绝,」她在心中冷冷道,「被自己亲手掳来的猎物反噬的滋味,如何?这,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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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府,书房。
此地已如同被暴风雪席卷过一般。
价值连城的古董瓷瓶碎片溅了一地,紫檀木书案被一掌拍裂,公文奏折散落得到处都是,墨汁泼洒,如同狰狞的污血。
萧绝站在一片狼藉之中,胸口仍在剧烈起伏,赤红的双目中杀意沸腾,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未擦净的血迹。
下方,跪满了瑟瑟发抖的幕僚、将领和侍卫头领。无人敢抬头看他,无人敢发出一点声音,甚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找!给本王挖地三尺地找!」萧绝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显得有些嘶哑扭曲,他猛地一脚踹翻眼前挡路的鎏金香炉,「封锁全城!许进不许出!挨家挨户地搜!任何可疑人员,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
「可是王爷,」一名负责城防的将领硬着头皮,颤声提醒,「北狄叛军压境,军情紧急,城外大营需调动,粮草需筹措,此时封锁京城,恐……恐影响军需调配,引发民心恐慌啊……」
「本王的话你没听见?!」萧绝猛地转头盯住他,那眼神如同嗜血的凶兽,「军情紧急?若不是你们这群废物连个女人都看不住,何至于此?!找不回她,拿不到解药,你们统统都给边关殉葬!」
那将领吓得浑身一哆嗦,再不敢多言,连连磕头:「末将遵命!末将这就去办!这就去加派人手全城大索!」
「还有你们!」萧绝的血红目光扫过那些搜捕侍卫的头领,「西南角!那个该死的、有腥臭味的地方!给本王再探!就算下面真是阎罗殿,也给本王把每一层地狱都翻过来!活要见人,死……也要给本王把她的骨头渣子找出来!」
「是!是!」侍卫头领们磕头如捣蒜。
「滚!都给我滚出去!」萧绝暴怒地挥手。
众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生怕慢了一步就会成为王爷盛怒下的牺牲品。
书房内终于只剩下萧绝一人。
他猛地踉跄一步,扶住裂开的书案,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竟再次咳出些许血丝。
阴寒噬心的旧毒,因为此番急怒攻心,竟隐隐有了压制不住的趋势!
他颤抖着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精致的小玉瓶,倒出两粒赤红色的药丸,看也不看便吞服下去。一股燥热之意缓缓化开,暂时压下了心肺间的刺痛和寒意。
他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平复那几乎要炸裂的情绪。
不能乱。他告诉自己。越是这样的时候,越不能乱。
北狄叛军必须剿灭。那个女人必须抓回。朝局必须稳住。
他是萧绝,是胤朝实际的主宰,他绝不能倒在这里!
他重新睁开眼时,眼中的血红和疯狂稍稍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冰冷、更加偏执、更加不计后果的狠厉。
他走到窗前,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空,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冷焰……」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声音里淬满了毒,「你以为这样就能击垮本王?你以为躲起来就万事大吉?」
「你错了。」
「本王会让你知道,激怒我的代价是什么。」
「本王会把你揪出来,然后……让你亲眼看着,你在意的一切,是如何一点一点,在你面前彻底毁灭的。」
「包括你那苟延残喘的北狄……包括任何胆敢藏匿你的人……」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残忍至极的弧度。
「游戏,才刚刚开始。」
而此刻,被他恨入骨髓、发誓要挫骨扬灰的那个女人,正躺在与他仅隔数条街的定北侯府深处,在生死线上艰难地挣扎着。
老大夫的银针一根根刺入她的穴道,猛药一碗碗灌入她的喉咙。
她在高烧和剧痛中反复沉浮,时而冰冷刺骨,时而灼热如焚。
冥冥之中,她仿佛听到无数人的哭喊,看到边关燃起的烽火,听到萧绝暴怒的咆哮……
也仿佛听到一个温柔而坚定的声音,在不断地呼唤她,支撑她。
「坚持住……孩子……」
「我们……都等着你呢……」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极其微弱地动了一下。
仿佛想要抓住什么。
抓住那能焚烧一切的仇恨之火。
抓住那微弱却不肯熄灭的……生的希望。
第71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