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骨的冰寒渗透魂魄,那尖甲点刺咽喉的无形印记如同烙进骨髓的阴毒刻痕。李茂青的意识被非生非死的剧痛裹挟着、拖拽着,沉向更幽邃的黑暗。刺骨的河水骤然消失,脚下触感变为坚硬光滑、冰凉如古玉的平面。他惶然“站定”,无形的感知竭力张望。
一道青黑巨石垒成的巍峨巨门拔地而起,门楣高不见顶。厚重门扉正中的石质官印边角已被磨蚀得模糊圆钝,浸着湿冷的幽光。微弱如濒死者吐息的惨淡白光,从狭窄的缝隙中渗出。
不容抗拒的力量推着他撞向石门。厚重的石头竟无声滑开窄缝,腐朽纸张、陈年绝望与冰冷麻木的气息轰然扑面。
门后是一片空旷得令人窒息的地界。惨白暗淡的光自无尽高远的幽暗中弥散下来,照着青黑如墨的巨大石砖地面,延伸至深邃不可知的尽头。两侧无数粗壮的石柱撑起高渺的穹顶,隐于沉沉黑暗。柱子间是幽深的回廊,无数模糊稀薄、如同劣质瓷釉即将剥落的魂影,在廊道中无声漂浮、排成绵延的长队,或是僵硬呆立。少有“浓重”些的,便被轮廓凌厉、手持奇异长柄器械的“东西”驱赶着挪动。空气里唯有衣袂摩擦地面若有若无的嘶啦声,偶尔一两缕被碾碎的呜咽,留下比深渊更深的死寂。
城隍!唯有传说中的阴司府衙,才有这般灭绝生机的森严!
意识波动瞬间,侧前方石柱浓重的阴影下,一个几乎与暗影融为一体的灰白、佝偻的影子,极其艰难地抬了“抬”。模糊不堪的脸孔朝李茂青方向费力地转动,浑浊眼窝深处一点几近熄灭的魂火,微不可察地挣扎着跳闪了一下。
那枯槁的魂影陡然剧烈震颤!深入骨髓的惊愕撕破了长久以来的麻木死气。一个气若游丝、如同枯叶在寒风里摩擦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惧,飘荡过来:
“……茂……茂青?……是……是你?!你……你怎么也……到这地方了?!你才多大年纪啊?!”
是刘本元!那个在架阁库管了一辈子卷宗、几个月前刚病殁的老文书!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惊恐猛地攫住李茂青的无形“心神”,意念如惊涛,急切地卷向那个熟悉的残魂:“刘老……!是我!我还没死……我不知道……是被一个怪物……一个穿嫁衣的女鬼……拖进来的!她……她抓了我……” 意念传递的同时,属于“李茂青”这个存在的那点微薄清明,也竭力地在死寂的阴气中描绘出昨夜风雨小楼、桃木碎裂的破碎景象,那嫁衣女子的冰冷怨毒仿佛也顺着意念传递过去一丝!
随着他意念的冲撞靠近,刘本元那稀薄得几乎散逸的魂影又艰难地凝实了一分。枯槁的脸上残留着生前积年的黑黄憔悴,覆上一层死灰,颧骨如刀削。那件洗得发白发僵的旧号衣死气沉沉地挂在魂体上,腰间那块磨得发亮的黄铜小腰牌亦黯淡无光。然而,当他的“目光”接触到李茂青魂魄脖颈间某个无形的位置时,那张死人脸骤然扭曲,发出无声却令人魂悸的惨“嘶”,本就佝偻的残魂猛地弓起,如同被人攥住了无形的脊椎骨:
“是她!是她找上你了!……天杀的!!” 他意念嘶哑颤抖,带着冰冷的腥气,死死指向李茂青魂魄上那无形的致命烙印,“那印子……那抓痕!黑得发紫!……天老爷……三十年了!和那卷宗上……死的人一样!分毫不差的爪印啊!” 那恐惧深入骨髓,几乎要将刘本元最后一点魂火冲散。
他残破的意念紧接着又钉在“李茂青”意识深处某个破碎虚影之上——那柄断裂桃木剑的残骸!刘本元的惊恐陡然尖锐到了极点:“徐老头的……桃木剑!!……断……断了?!我的老天爷!煞气撞断金阳桃木!你……你这是捅破了天!煞气攻心,大劫临头!大劫临头了!” 枯槁的魂影在惨白光照下剧烈抽搐,仿佛被万载玄冰同时贯穿,“完了……全完了……她……她找到替身……怕是……怕是要出来了……” 意念断断续续,充满了巨大的绝望,如同溺死前的最后呛咳,“我那时……刚咽气魂魄离体未远……听见徐老头翻那旧档……吓得魂飞魄散……他说……他说‘三十年怨念沉在河心堰眼……一甲子逢破封便要祸乱一城……’苍天呐!新城!新城要遭殃了!!”
那凄惶的意念带着不祥的预言在死寂的石廊间回荡,冰冷彻骨。恰在此刻——
“哗棱……哗棱……”
冰冷、沉重、如同丧钟慢敲的铁链拖地声,精确刻板地响起。两尊高大的轮廓从幽暗石柱后无声转出,一黑一白,踏着绝对规律的步伐,踩着青石冷面,径直而来,冰冷的煞气压得周遭本就稀薄的游魂都竭力避散。
左首一尊,宽大污秽的深暗袍服笼住一切轮廓,如同浓墨浸染的裹尸布,深帽阴影下唯余一团化不开的幽暗。袍服边缘黏腻滴垂,划过青石地面留下污秽湿痕。右首一尊,袍服惨白如新坟遗骨,面容拉扁般窄长僵硬,如同劣质石匠随意凿出的五官刻痕——两点凹陷黑孔为眼,三角浅坑为鼻,嘴唇抿成一道冰冷的直线。手中锈迹斑驳、滴落黑水的长链悬垂,似肢体延伸。
哗棱……哗棱……链声响彻死寂长廊。白面阴差那对扁平无光的黑孔眼珠毫无波澜,径直无视了刘本元竭力“展示”的模糊腰牌,冰冷视线如两道铁索,死死铐住李茂青无形的魂魄,尤其在他脖颈间那深黑的爪印和怀中破碎桃木虚影上停留了一瞬。那惨白木然的脸上,似有刻板计量在飞速进行——“名册未载之魂,何以入此?”
锁链声戛然而止。两尊阴差停在丈余开外,气息封死退路。
刘本元魂体剧颤如风中残叶,死灰气息几欲喷薄。卑微祈求的意念带着彻底的恐惧与认命,投向白面:“小吏……小吏名录在册……头七回魂……已……已毕事……该……该入轮转司候遣……” 残魂喉头无形的哽咽似乎在泣血,“求……求大人明察!他……他阳寿未尽啊!实是被那河底积年老煞强行勾魂索命而来!您看那爪印……看那碎了阳气的桃木剑!求大人开恩……”
“哼!”
一声沉闷刺骨的冷哼,并非来自白面,而是左侧那团混沌幽暗中发出。充满对“阳寿未尽”之说的极度漠然与嘲弄。悬垂的锁链微微嗡鸣。
白面阴差那石凿般的扁平眼窝深处,一点冰屑般的寒芒炸裂!锁链“哗啦”一声暴起!锈迹斑斑的铁环瞬间放大,化作一片虚影,精准无比地刺向刘本元腰间那枚黄铜腰牌位置的虚无光影!
嗤——
一声微不可闻、却刺入魂魄深处的轻响!那片记载着“刘本元”身份、籍贯、乃至功过是非的微弱光影区域,被铁环虚影硬生生“剜”去一块!原地留下一个深邃、边缘平滑反光的方形空洞!旋即,那铁环尖端剥落的魂影,扭曲着凝聚成一个微小、残破的符号印记!
剥名取影!
刘本元整个魂体僵直绷紧如硬弓,发出一声无声的惨嚎,本就黯淡的魂光霎时萎靡至不可见,只余一片凝固的、灰白的死寂。脸上残留的所有惊惧、告饶、乃至旧日记忆烟尘,尽数消失,只剩一张彻底掏空、任人摆布的麻木“面具”。
“随——行。” 白面阴差平板到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响起,如同两块寒铁摩擦。它的视线在李茂青魂魄颈间爪印和桃木碎影上短暂停留,那目光不再有任何波澜,只有执行铁律的冰冷确认——阳世之怨,阴律无权逾矩干预。
锁链哗棱。黢黑的阴差无声转身,裹挟着浓重的黑暗前行。白面木然跟上。那枚从刘本元身上剜下的、代表其已被阴司接纳的微小印记虚影悬浮一瞬,亦被无形之力牵引随行。
刘本元那具彻底失去自我的空壳残魂,被无形的力量牵扯着,肢体僵硬,步伐刻板,如同提线木偶般跟在两尊阴差之后,朝着廊柱尽头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深处飘去。腰际那个规则的方形空洞,在惨淡光下泛着死寂的微光,生前种种,皆化虚无铁证。
李茂青的意念如同冻结在冰冷的青石之上。眼睁睁看着惨白与黢黑两道轮廓拖着那具枯槁空壳,没入前方无光的深渊。哗棱……哗棱……铁链拖沓声渐行渐远,每一响都如同丧钟最后的余烬,重重砸在虚无的魂体之上,留下空洞的回响。
巨大的孤寂与未知的恐惧如寒潮般汹涌淹没。身陷这阴森威严、秩序森严的冥府,前路渺茫,后路断绝。阳世的肉身正被邪煞侵蚀,魂无所依,形将溃灭。
就在这灭顶般的绝望死寂中,身后极高处,传来一点极其细微的、翻动干燥厚页的声响。
一片约半尺宽、枯黄如深秋落叶的纸页,无声无息自头顶那惨淡光源深处飘旋而下。
纸非寻常质地,似某种埋藏万载已失水分的古树内皮,薄脆而韧。其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墨色沉黯如干涸的污血,笔画扭曲纠缠,组合成令人目眩的诡异形态。
李茂青的魂魄不由自主被那飘落的枯纸吸引。纸页打着旋,落势飘忽,却分毫不差地擦过他无形的魂影。一刹那间掠过“感知”,清晰“看”见墨色血痕中蠕动挣扎的无数姓名、籍贯、生辰、卒日……无数命数纠缠。
其中一串小字如同烧红的烙铁撞入他的意念核心:
“李茂青……年廿七……新城小吏……丁亥年七月初七……寅时卒……”
最后“寅时卒”三字墨迹尤其浓重黝黑,透着冰冷的铁律判定!但那最后一笔的墨痕边缘,却极其诡异地、晕开了丝丝缕缕如同蜈蚣脚足般的细微毛刺水渍,仿佛有冰冷水滴强行滴溅其上!
纸页无声地贴伏在冰冷的青石砖上,枯黄黯淡,像一枚死亡烙印,紧挨着李茂青漂浮的魂影。
然而!
就在那片墨迹未干的“卒”字斜下方,极其不起眼的边缘位置,竟赫然印着一个指节大小、模糊难辨的青色印记!形似一个极简的……狐狸侧首!
“茂青……茂青小子!” 一声嘶哑、几乎难以辨别的意念呼叫,细弱蚊蚋,带着非人的恐惧与急切,竟如针般刺入李茂青沉坠的意识!是刘本元?!不!那具空壳早已被拖走!
李茂青猛地“抬头”——只见那片承载着刘本元魂魄印记符号的微小虚影,并未完全追随阴差远去!它被一股极其微弱、源自那青石之上枯黄命页旁,那个模糊青色狐狸印记逸散出的无形力量,如蛛丝般轻轻牵住!那微小印记仿佛一枚悬垂的铃铛,在无形的牵拉下剧烈震颤,细不可闻的意念如风中残烛奋力传达:“茂青!快!……看石板上那书页!……名虽未销!魂仍可活!别……别发呆!” 那意念中断了一下,紧接着是耗尽了最后气力的急促嘶鸣,“抓住那点印记!……它能引路!……只有……只有‘那位’爷兴许能破律捞你……快!趁命页湿墨未干!名虽已判!魂痕未销!去找‘狐面判’!去……去!”
那最后一点微光般震颤的意念戛然而止。那属于刘本元残存最后一点“护佑指引”功能的印记,终于耗尽所有力量,彻底黯淡消融!而那丝奇异的牵引也骤然断裂!
枯黄命页旁,那模糊的青狐印记却骤然亮了一丝!仿佛刚刚汲尽了某种献祭的指引,散发出微弱的、却明确无误的导向气息!
李茂青如被冰水浇头,意念瞬间沸腾!名虽判死!魂痕未消!一甲子破封!新城祸劫!刘老以残魂为引,最后的话语如惊雷炸响!找狐面判!这是唯一的生路!哪怕……那是传说中的冥司断案狂徒!
他再无犹疑!无形的意念如同孤注一掷的火焰,狠狠撞向石板上那片枯黄命页旁——那个刚刚汲取了刘本元印记最后指引力量、微微亮起的模糊青色狐印!
触手冰冷坚硬,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狡黠灵性!
轰!
仿佛魂魄瞬间被投入一个急速旋转的幽暗漩涡!不再是冰冷的死寂石板,而是无尽的、飞速流动的浓稠墨色阴气!耳边是无数细小、尖锐、如同万千狐狸在极远处嘤嘤悲鸣的噪音!那模糊的狐印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一只冰冷无形的爪子,死死拖拽着他的魂体,在急速流动的阴气河流中穿行!方向难辨,唯有手中那股狡黠微冷的触感坚定不移地指引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漫长如千年。眼前的急速流动骤然停止。双脚(感知)重新踏在坚硬的平面上。
眼前的景象截然不同!
惨白幽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两盏悬挂在高耸石梁下的长明灯笼。那灯笼罩并非纸纱,更像某种风化剥落的惨白骨骼蒙皮,里面跳跃着幽绿色的鬼火。绿光冰冷,只照亮石梁下一片小小的区域。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烈到刺鼻的气味:劣质的松烟墨、陈年腐朽的卷轴、焦糊的毛发、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动物臊味的血腥气。
李茂青的魂魄刚刚凝定,便被眼前景象冲击得几乎失声!
视线所及,几乎看不见地面!全都被堆积如山的书卷、纸页、竹简淹没了!这些文牍并非整齐码放,而是肆意倾倒堆叠成丘!有的泛黄脆裂,边缘如同虫噬;有的墨迹淋漓如新写就,却被随意抛掷;更多则是厚厚如板砖的卷宗,半开着,字迹细小密麻如同蚁群行军,散落得到处都是。
就在这无边无际的、散发着陈腐和混乱气息的卷宗海中央,一个低矮得几乎被淹没的书案后,端坐着一个身影。
李茂青几乎倒抽一口冷气。
那人身穿一袭同样陈旧的绛红色判官袍服,但那红早已暗淡发乌,袍摆袖口被墨汁浸染得如同泼墨山水,又沾着油腻和焦黑的污迹。但最骇人的是那张脸!
那张脸简直像一团被人用力揉皱后又勉强摊开的粗劣黄纸!坑坑洼洼,皮肤遍布褶皱,颜色暗黄如久病沉疴。一双眼睛却异常地大,几乎占据了脸上小半位置,眼珠是诡异的碧油油颜色,此刻正死死盯在手中展开的一卷血红书页上,里面绿芒闪烁,跳跃着一种近乎疯狂的专注和刻骨怨毒。
而他的鼻子以下,下巴之上,那本该胡须覆盖的区域,却赫然是——一片如同烧红铁丝般根根支棱直立、短促刚硬的胡茬!灰白夹杂着焦黑色,密匝匝、钢针般刺向四面八方!竟真如一只炸毛的刺猬贴在了下巴上!
书案上同样一片狼藉。砚台倾倒,浓稠如血、边缘泛着幽绿荧光的墨汁滴淌而出,污了大片卷宗。笔架上几支笔东倒西歪,其中一支正被那刺猬胡须的判官握在满是墨渍的手中,笔尖饱蘸浓墨,悬停在血红书页上空微微颤抖。
他似乎感应到了魂影靠近,那双巨大的碧绿眼珠猛地从书页上抬起!凶戾、暴躁、不耐烦如同实质的针芒射向李茂青!喉结处(即便在那褶皱遍布的皮肤下)猛烈滚动了一下,发出一种低沉、含混、如同野兽低吼般的咕噜声!那布满钢刺般胡茬的下颌猛地扬起,那支饱蘸浓墨、笔尖泛着惨绿毫光的长杆判官笔如同即将劈落的利斧!
李茂青的魂魄如同置身冰窟火海!恐惧压倒了一切!刘老的最后声音在意识里炸响!眼前这位的凶厉之气远胜美人煞!
“大……大人!” 李茂青的意念化作嘶鸣,拼尽全力凝聚成形,“小人李茂青!阳世新城小吏!非寿终!实被碧波河底‘雨夜美人煞’强行勾魂索命而来!” 意念急速描绘,“那煞与三十年前索命七书生案卷记载一般无二!其势已成!今晨凡沾雨气者数人暴病!桃木金阳已断!河心旧堰封印将破!新城……新城恐临一甲子祸劫!恳请判官大人!看在一城生灵!断案明察!为小人为新城!寻一线生路!!”
当李茂青的意念嘶吼出“河心旧堰封印将破!新城恐临一甲子祸劫!”时,那狐面判官如同枯树皮的狰狞面孔上,钢针般的胡须猛地一颤!碧油油的巨大眼瞳深处,那股凶狠不耐烦的暴躁瞬间如同冰雪遇火,被一种更为纯粹、更为凌厉的凶光取代!那光,带着洞悉阴谋陷阱时的、近乎狂热的兴奋与斩草除根的决绝!
他搁在血红书页上的枯爪般的手指(指甲缝里嵌满乌黑油亮的陈年墨垢)骤然曲张,发出枯枝摩擦般的咯咯轻响。
“嗬——!”
一声拉长的、如同野兽撕开猎物喉管的喘息,从他喉咙深处暴戾地迸发出来!那带着焦糊毛腥气的吐息,喷在幽绿灯笼的光晕下,形成一道凝而不散的白汽。
紧接着,他那硕大的头颅猛地甩向一侧!下颌钢刺胡须根根倒竖!碧绿的眼珠锁定书案旁一座矮几上垒得摇摇欲坠的、封皮破烂、字迹斑驳的卷宗堆。一声断喝如同闷雷炸响在狭小的空间:
“刘——本——元!出来!!”
吼声未落,李茂青清晰地看到,就在那座破烂卷宗堆侧面墙壁的一处不剥落的墙皮角落,一个半尺高、极其模糊、如同粗笔勾勒、腰悬模糊黄铜小牌子的佝偻灰影符号,“扑棱”一下凭空显现!那符号极其不稳,时隐时现,瑟瑟发抖,似乎正被某种无形的威压强行从墙壁中“震”出来!
狐面判官布满墨渍的手闪电般探出!五指箕张,带着一股无形的攫取之力,狠狠抓向那个瑟瑟发抖的墙皮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