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团长,孙掌柜那边有动静了!”李信从地道口钻出来,脸上沾着些面粉,手里还提着个空罐头盒,“他以商会的名义,给吉川送了十几箱罐头,说是‘劳军’,吉川那家伙美得合不拢嘴,当场就夸孙掌柜‘良心大大滴好’!”
曹兴国正擦拭着那挺缴获的九二式重机枪,闻言停下手里的动作,机枪的枪管在油灯下泛着冷光:“罐头里没加料吧?”
“没有没有,”李信连忙摆手,“孙掌柜说了,这次就是普通罐头,关键不在罐头本身,在怎么分。他特意跟吉川说,‘骑兵弟兄们辛苦,得多分点’,这话一出口,步兵那边指定不乐意。”
周铁山在一旁磨着刺刀,刀刃霍霍作响:“这招高!不用咱们动手,几句话就能挑得他们窝里斗。那些残余骑兵本就憋着气,步兵再一挤兑,不打起来才怪!”
曹兴国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让孙掌柜盯着点,有动静立刻报信。”
县城日军营地,吉川秀禾正得意洋洋地指挥士兵卸罐头。十几箱牛肉罐头堆在空地上,油光锃亮的铁皮罐在太阳下闪着光,引得日军士兵个个眼冒绿光——自从被八路军搅得鸡犬不宁,他们好久没吃过像样的荤腥了。
“都听好了!”吉川清了清嗓子,故意提高声音,“这些罐头是商会的心意,体现了对皇军的爱戴!步兵弟兄们守卫据点辛苦,先分!骑兵……嗯,也分一点,意思意思就行。”
他这话看似公允,实则偏倚。高市五郎带着十几个残余骑兵站在人群后,听到这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身边的骑兵忍不住低声骂:“凭什么?我们骑兵就不是皇军?!”
轮到步兵领罐头时,一个个抱着好几罐,笑得合不拢嘴。轮到骑兵,负责分发的步兵曹长却只给每人扔了一罐,还故意把罐头扔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响。
“就一罐?”一个骑兵弯腰捡起罐头,怒视着曹长,“刚才步兵都是三罐,凭什么我们只有一罐?”
曹长斜着眼,一脸嘲讽:“就凭你们是‘拉稀骑兵’的废物!能有一罐就不错了,还敢挑三拣四?”
“你说什么?!”那骑兵顿时炸了,一拳就砸在曹长脸上。
“反了你了!”曹长捂着鼻子,招呼身边的步兵,“给我打!让这些废物知道,谁才是皇军的主力!”
步兵们早就看骑兵不顺眼,闻言一拥而上。骑兵虽然人少,但个个憋着一股怨气,打起架来不要命,顿时就扭打在一起。拳头、枪托、工兵铲……能用的家伙都用上了,营地瞬间乱成一锅粥。
高市五郎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的人被围殴,眼里的怒火越烧越旺。他猛地拔出腰间的军刀,往地上一剁:“住手!”
可没人听他的。一个步兵认出了他,故意撞了他一下:“哟,这不是高市少尉吗?怎么?想替你的废物弟兄出头?”
高市的军刀“噌”地指向那步兵的咽喉:“再说一遍?”
“说就说!”那步兵梗着脖子,“你们骑兵就是废物!丢了战马,损了皇军的威风,现在连罐头都不配吃!”
“八嘎!”高市再也忍不住,军刀一挥,虽然没真砍下去,却划破了那步兵的衣领。
这一下彻底点燃了导火索。步兵们以为高市要动真格的,纷纷举枪对准骑兵,骑兵也拔出马刀,双方剑拔弩张,眼看就要火并。
吉川秀禾原本在帐篷里看热闹,见事情闹大,才不急不慢地走出来,假惺惺地呵斥:“都干什么?!自己人打自己人,像什么样子!”
他看向高市,眼神冰冷:“高市少尉,你竟敢持刀威胁同僚?看来对你的处分还是太轻了!”
高市怒视着吉川:“是他们先挑衅的!”
“我只看到你持刀!”吉川厉声道,“来人,把高市和他的人关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放出来!”
几个卫兵上前,就要捆绑骑兵。高市的人哪里肯服,举着马刀对峙,营地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砰!”
一声枪响打破了僵局。森川五雄带着卫兵赶到,枪口还冒着烟。“谁再敢动一下,就地正法!”他的声音像淬了冰,吓得双方都不敢动了。
森川扫了一眼满地狼藉,又看了看对峙的双方,最终把目光落在吉川身上:“吉川,这是怎么回事?”
吉川连忙上前,添油加醋地把责任都推到高市身上,说骑兵“不服管教,寻衅滋事”。
高市气得浑身发抖,刚要辩解,森川却冷冷道:“够了!高市,你和你的人,带着电台立刻去城西据点驻守,顺便挖战壕,没有命令不准回城!吉川,管好你的人,再出乱子,唯你是问!”
说完,森川拂袖而去。高市望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得意洋洋的吉川,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狼寨里,李信把看到的一切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战士们听得哈哈大笑。
“痛快!就该这么打!”周铁山拍着大腿,“最好让他们打死几个,才解气!”
曹兴国却没笑,他看着地图上的城西:“森川把高市派去县城外围驻守并挖战壕,那里离咱们的地盘不远。李勇,派两个侦查员去城西盯着,看看高市有没有异动。”
“是!”
李勇刚走,通信兵就跑了进来:“团长,孙掌柜急报,说吉川趁高市被调走,正在清点骑兵剩下的武器,好像要据为己有!”
“贪得无厌。”曹兴国冷笑,“这一下,高市和吉川的梁子算是彻底结死了。”
他站起身,走到洞口,望着县城的方向:“告诉孙掌柜,不用再添火了。这把火,已经够旺了。”
夕阳下,县城的炊烟歪歪扭扭地升起,像一条扭曲的蛇。一场由罐头引发的冲突,让日军内部的矛盾彻底公开化,而这,正是曹兴国想要看到的。
“团长,您说高市会不会真反了?”李信问。
曹兴国望着远处的群山,淡淡道:“反不反不好说,但他心里的那把火,已经烧起来了。只要咱们再加一把柴,迟早会燎原。”
山风掠过树梢,带来远处隐约的枪声——那是日军在城西镇压试图反抗的高市残部。曹兴国知道,这场内斗,才刚刚开始。
“周铁山,”曹兴国转身道,“让炮兵小队做好准备,万一日军火并起来,咱们就趁机端了他们的西据点。”
周铁山兴奋地应道:“好嘞!保证让他们尝尝咱们的厉害!”
夜色渐深,狼寨的灯火次第亮起,像一颗颗蓄势待发的星。而县城里的那把火,还在悄悄燃烧,等待着彻底爆发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