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顾清如听见里面传来钟维恒沉重而疲惫的声音:“老王,冷静点,你的心情我懂。但证据呢?就凭我们几个老家伙的猜测,能扳倒谁?那铜马……”
铜马!
钟维恒的声音继续传来,充满了无尽的悲凉:“……那铜马是关键,但它现在不能出现!它一出来,我们所有人,都会立刻没命!我们得等,等一个能一击必杀的机会!”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老黄就白死了吗?!” 王叔的声音带着哭腔。
“砰!”似乎是拳头捶打在桌子上的声音。
钟维恒一字一句,斩钉截铁:“我们只能等。”
听到此处,门外的顾清如瞬间明白,钟维恒的冷漠,退居二线颐养天年的状态,都是在进行一场伪装!
他的目的,是保护像王叔这样的火种,也是在保护她!
钟维恒没有背叛。
既然钟维恒未曾背叛,那么所有的疑点都有了答案,
家里一定有眼线,他不得不伪装。
眼线是?
就在她心潮澎湃之际,身后,极轻极轻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脚步声,蓦然响起!
顾清如全身的寒毛瞬间炸起!
她猛地回头,只见走廊的阴影里,刘姐正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神复杂难明地看着她,不知已站了多久……
那一瞬仿佛凝固。
顾清如全身血液凝固,大脑飞速运转,
最坏的情况,刘姐是那个暗藏的眼线,她听到了一切,并且会去报告。
最好的情况,刘姐是钟维恒的人,是自己人。
但是此刻无法判断,任何错误举动可能带来灭顶之灾。
顾清如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脸上不露丝毫惊慌,反而带着一丝被惊吓到的委屈,先发制人地高声抱怨道:“刘姐?您怎么一点声都没有,吓死我了……我来给司令送药。”
听到动静,书房内原本低沉的交谈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像是椅子快速挪动的声音,随即彻底陷入一片死寂。
刘姐走上前来,她用和平常一样略显冷淡的语气说道:“首长正在处理紧急军务,药给我吧。你去忙你的。”
顾清如神色如常的交出药,
她看着刘姐敲门,缓步走入钟维恒的书房,门关上。
顾清如不再停留,快步走回了自己的房间,轻轻关上门。
回到自己小卧室,顾清如感觉自己的心跳的很快,不是因为恐惧,而是狂喜和安心。
她明白了,全都明白了!
她觉得自己已经非常接近真相了!
钟维恒没有背叛!
他应该是知道骆岚要外出,才会在这个时间悄悄密会王叔。
刚才在屋内,王叔的眼泪和愤怒不像是作假。
钟维恒、王叔都是同盟,
刘姐也是自己人,
她不再是孤军奋战,找到了可以为父亲并肩作战的同盟!
之前送药,在书房里那名下属提起郑德元的名字时,钟维恒刻意观察她的反应。
那是测试,是确认她是否值得托付。
而那个始终以温和面目示人、无处不在的骆岚,
有此推测,很有可能是暗藏在家里的眼线。
她极有可能就是张文焕的人。
所以钟老在家装作一副颐养天年的模样;
原来,那一切,都是演给骆岚、也就是张文焕看的戏。
所有的疑团都豁然解开了!
……
没多久,骆岚回到了家中。
她笑着对迎上来的刘姐说:“事儿办完了。今晚吃什么?有点饿了。”
家中一切恢复如常,甚至比平时更加安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晚餐桌上,气氛微妙。
饭菜简单,却讲究:清炖山药鸡汤、凉拌马齿苋、一碟腌萝卜片,还有一小碗炒南瓜子。
骆岚一如往常,给钟维恒夹菜,轻声询问他今天的身体感觉。
钟维恒的回答也一如既往的简略、平静。
顾清如低头默默吃饭,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至少有两道目光在若有若无地扫过自己:一道来自骆岚,带着审视与探究;另一道来自钟维恒,更深,更难以捉摸。
骆岚慢条斯理地抿了口汤,放下瓷勺,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顾清如:“对了,清如,明天早上家属院有政治学习会,传达新文件精神。你上午熬完药膳,有空吗?陪我去一趟?”
她语气自然,像是随口一问。
顾清如略作思索,抬眼笑道:“学习文件是大事,我当然该参加。”
“我早上八点前给司令熬完药膳,九点的学习会来得及。中午还答应了去钱姐家做客,时间刚好接得上。”
“那太好了。”骆岚嘴角微扬,像是松了口气,“一个人去总觉得冷清,有个伴儿也好互相提醒,别漏听了什么重要精神。学习会结束,你再去孟家吃饭,也不耽误。”
顾清如点点头,又特地解释了一句,“其实是因为上次救小宝,钱姐一直记着这份情。所以昨天从礼堂回来的时候,她就极力邀请我去家里一趟,我实在不好推辞……”
她说得合情合理,既强调了人情往来,又点明了“无法拒绝”的被动姿态。
骆岚听罢,轻轻“嗯”了一声,眉头舒展了些:“去吧去吧,你在家属院里有个朋友也好。孟瑞和钱秀英一家都踏实,不是那种搬弄是非的人,可以多多来往。”
饭后,骆岚从柜子里取出一本油印的小册子, “这个是明天要学的材料,你先看看。”
顾清如接过,点头道,“我知道了。今晚一定认真读一遍,做好笔记。”
她收下小册子,对于骆岚刚才表现出的拉拢试探,她不是没有察觉。
一切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
她真正要搞清楚的是,骆岚是不是眼线,
是不是张文焕的人?
邀约她的目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