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氏家宴的总部，此刻正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之中。
程光耀的咆哮声几乎要掀翻整个总裁办公室的屋顶。他将一份打印出来的网友恶评舆情报告，狠狠地摔在公关总监张玲的脸上。
“这就是你做的好事！我让你去撤热搜！去删帖！结果呢？热搜挂得更高了！散装白酒品拉菲都他妈快成年度热词了！你是干什么吃的！”
张玲被纸张的边缘划到了脸颊，留下一道细微的红痕。她低着头，任由程光耀的唾沫星子喷在自己脸上，眼神里却闪过一丝不服和怨毒。
要不是你这个蠢货自己临场发挥，说出那些惊世骇俗的蠢话，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吗？
但她不敢说。她知道，现在这个暴怒的男人需要的是一个解决方案，而不是另一个顶撞他的人。
“程总，您先息怒。”张玲压下心中的怨气，用急切而恳切的语气说道，“现在的情况，常规的删帖控评已经没用了。网友的情绪已经被点燃，我们越是压制，反弹就越厉害。堵不如疏，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自证清白！”
“自证清白？”程光耀冷笑一声，“怎么证？现在全网都认定我们是预制菜了！”
“不！”张玲的眼中，突然闪烁起危险的光芒，“程总，这恰恰是我们的机会！空口解释网友们不会信。但如果我们敢于把后厨的一切都公开给他们看呢？搞一场盛大的后厨开放日直播，让所有人看看，我们的现代化后厨到底有多干净，多高级，多规范！我们要用事实狠狠地打那些质疑者的脸！”
程光耀的怒火渐渐平息了下来。他看着张玲那张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犹豫。
直播后厨？这风险是不是太大了点？。
“负面流量也是流量！不要怕，要主动拥抱争议！将计就计，把这次危机变成一场前所未有的品牌营销！我们要重新定义干净和高级！”
她抬起头对程光耀说道：“程总，相信我！这是一次豪赌，但赢了我们就能一战封神！我们要让全网都看看，什么才是餐饮业的未来！”
程光耀被她的激情所感染，也或许是被一战封神这个词所诱惑。他猛地一拍桌子。
“好！就按你说的办！给我搞！搞得越大越好！”
三天后，程氏家宴大型后厨开放日直播活动，在铺天盖地的宣传预热后，正式拉开了帷幕。
张玲为了这次直播可以说是倾尽了心血。她花大价钱请来了电视台的专业主持人和好几位在社交媒体上拥有数百万粉丝的美食探店博主。她还亲自带队，将作为直播场地的旗舰店后厨前前后后清理了十几遍，确保每一个角落都光洁如新，每一件厨具都锃亮得能照出人影。
直播开始。
镜头前妆容精致的主持人，用激昂的语调进行着开场白。
“各位观众朋友们，大家上午好！今天，我们来到了备受瞩目的程氏家宴旗舰店，即将为大家揭开它那神秘的现代化后厨的面纱！究竟是科技与狠活，还是真正的干净与高效？让我们跟随镜头一探究竟！”
镜头切换，一行人穿上雪白的无菌服，戴上头套和口罩，走过一条长长的风淋通道，进入了后厨的核心区域。
不得不说，眼前的景象确实让直播间里的许多观众眼前一亮。
巨大的后厨里没有传统饭店的油腻和嘈杂。地面光可鉴人，所有的厨具和台面都是闪闪发亮的不锈钢材质。几十名厨师穿着和手术室医生一样严谨的制服，在各自的岗位上，安静而有序地忙碌着。
“哇！这后厨，比我家客厅都干净！”
“有一说一，这卫生条件确实没得黑。”
“看来我们是误会人家了？”
直播间的弹幕，风向开始有了一丝微妙的转变。
张玲站在镜头外看着这一切，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主持人将话筒递给了一位胸前挂着行政总厨牌子的中年男人。
“王总厨您好，能为我们介绍一下，贵店的招牌菜黑松露鲍汁烩饭是如何制作的吗？”
王总厨点点头，带着众人来到一个操作台前。只见他熟练地从一个冷藏柜里取出一个真空密封的料理包，用剪刀剪开，将里面半固体的浇满了鲍汁的米饭，倒进一个精致的白瓷碗里。
然后，他将瓷碗放进了旁边一台充满了科技感的银色机器中。
“这是我们从德国原装进口的智能分子激活仪。”王总厨一脸自豪地介绍道，“它能通过精准的微波频率，在三十秒内，将食材的核心温度瞬间加热到最适合入口的八十五度，最大限度地保留食材的风味。”
他说着按下了机器的开关。机器发出了嗡嗡的运转声。
直播间的弹幕，出现了一瞬间的停滞。
“等一下……智能分子激活仪？这玩意儿我怎么看着那么像个微波炉啊？”
“前面的你别乱说！人家那是德国进口的！能一样吗？”
“三十秒加热？好家伙，这不就是我平时热外卖的速度吗？”
就在这时，一个被邀请来以敢说真话着称的美食博主大嘴阿强，突然提出了一个问题。
“王总厨，我刚才看了一圈好像没看到咱们后厨有明火灶台啊？咱们中餐讲究一个锅气，请问这个是怎么实现的呢？难道也是用这个激活仪？”
他的问题尖锐而直接。
王总厨的额头上渗出了一丝细密的汗珠。这个问题显然超出了公关稿的范围。
苏念看着那个叫阿强的博主，对他下达了一个微不可查的精神暗示：“好奇心再多一点。”
阿强像是突然来了灵感，他不再等待总厨的回答，而是径直走向了后厨的另一个区域。那里摆放着一排和他家燃气灶一模一样的灶台。
“哦！原来灶台在这里啊！”阿强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地喊道，“总厨能给我们展示一下您颠勺的绝活吗？大家都想看看程氏家宴的大厨，是怎么炒出没有散装白酒味的拉菲菜的！”
他一边说一边热情地伸手，去拧那个灶台的点火开关。
然而，他拧了一下，没反应。
他又用力拧了一下，依旧毫无动静。
“咦？这火怎么打不着？”阿强一脸困惑。他蹲下身朝灶台下面看去，随即发出了一声更大的惊呼。
“我靠！这燃气管道，根本就没接啊！”
他的声音通过他胸前的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直播间。
镜头立刻摇了过去给了一个大大的特写。只见那崭新的灶台下面，燃气管道的接口处空空如也，甚至连包装的塑料膜都还没撕掉。
整个直播间在这一刻彻底炸了。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演戏演全套啊！还特意买了几个灶台当摆设！”
“破案了！#高氏家宴后厨没有火#！这他妈才应该是今天的第一热搜！”
“原来这就是‘标准化烹饪解决方案’？灶台只是模型，大厨负责操作微波炉？学到了学到了！”
现场彻底陷入了混乱。
主持人目瞪口呆，王总厨汗如雨下，而张玲则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几乎要昏厥过去。
这还不是结束。
另一个好奇心同样被激发起来的博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混乱中不小心撞开了一旁储藏间的门。
镜头下意识地跟了过去。
门后是一个巨大的储藏空间。里面没有众人想象中的新鲜蔬菜和肉类，而是堆积如山的纸箱。
每一个纸箱上都用巨大的字体印着字——
“红烧肉风味料理包”
“鱼香肉丝风味料理包”
“麻婆豆腐风味料理包”
……
镜头定格。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在长达十几秒的死寂之后，屏幕上只剩下了一行由无数网友们自发刷出来整齐划一的四个大字。
“公开自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