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府门前早已不是家,而是一座修罗场。
起初还只是推搡和咒骂,但在极致的羞辱和积压的怨恨引爆下,很快就演变成了真正毫无体面可言的拳脚相向。魏绍炎一脚踹在那个还在试图搂抱自己母亲的马夫肚子上,却被魏老夫人一口咬住了胳膊,疼得他龇牙咧嘴。魏绍庭则和周子谦扭打在一起,两人都把在望江楼受到的奇耻大辱算到了对方的头上。
“你这个断袖的混蛋!害我丢尽了脸!”
“是你!是你先拉我进房的!你这个禽兽!”
柳如烟和魏灵儿也披头散发地撕扯着,尖利的指甲在对方的脸上和脖子上留下道道血痕。
“小贱人!都是你!要不是你发疯,我们怎么会被人撞破!”
“你才是贱人!你勾引我大哥,还跟我二哥不清不楚!不要脸!”
整个魏家就在自家的大门口,当着全城百姓的面上演了一出“狗咬狗”。围观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不时发出一阵阵哄笑和惊叹,像是在看一场百年难遇的猴戏。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铜哨声撕裂了这片混乱。
“京兆尹办案!闲杂人等速速退开!”
数十名身穿铠甲手持水火棍的官差,拨开人群,迅速地将整个魏府大门给围了起来。为首的正是素以“铁面无私”着称的京兆尹王大人。
看到官府的人来了,原本还在厮打的众人都下意识地停了手,脸上都闪过一丝慌乱。
王大人看着眼前这片狼藉眉头紧锁。他认得魏家的人,也认得那个周子谦和尚书府的柳小姐。他冷哼一声,声如洪钟:“成何体统!堂堂朝廷命官,世家子女,竟当街斗殴,与市井泼皮无异!你们可知罪?”
“大人!冤枉啊!”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魏绍庭。他整理了一下自己被扯得歪七扭八的衣冠,上前一步指着自己的母亲痛心疾首地说道,“大人,您有所不知!是我母亲,她今日不知中了什么邪神志不清,竟拉着一个马夫,硬说是我们死去的父亲!我们兄弟二人上前劝阻,她便对我们又打又骂,这才引起了混乱啊!”这人不愧是功名在身,转移重点的能耐有几分。
三言两语,就将自己从一个斗殴者,变成了一个劝阻疯母的孝子。
王大人看向还紧紧抱着马夫胳膊满脸娇羞的魏老夫人,眼中也闪过一丝困惑。
就在这时,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马夫连滚带爬地跪到了王大人面前,哭喊道:“大人!大人明察啊!小的冤枉!是这位老夫人,她下午花了二十两银子,雇小的去……”
他正要说出阴谋,却被魏老夫人一声尖叫打断了。
“夫君!你怎么跪下了!快起来!你是这个家的主!谁敢让你跪!”魏老夫人说着,就要去拉他。
这番景象让在场所有人都觉得,魏老夫人恐怕是真的疯了。
“够了!”王大人怒喝,“先把这个疯言疯语的马夫带下去单独审问!魏绍庭,本官再问你,你们为何会与周状元和柳小姐一同从望江楼跑回来,还在此地大打出手?”
这个问题瞬间刺破了魏绍庭刚刚建立起来的孝子形象。
他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支支吾吾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而一旁的魏绍炎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再也忍不住了。他指着自己的亲大哥,对王大人喊道:“大人!您问他!您问问他,他跟那个周子谦,在望江楼的包厢里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你血口喷人!”魏绍庭又惊又怒,“那柳小姐又是怎么回事?怎么就跟你衣衫不整地从一个地方跑出来了?”
“你胡说!她明明是你的……”
这对兄弟为了脱罪,当着所有人的面开始疯狂地互相攀咬。
而柳如烟和周子谦为了洗清自己,也将所有的脏水都泼向了魏家兄弟。
“大人!是魏大公子他轻薄我!”
“是魏二公子他纠缠不清!”
整个场面再次陷入了混乱。
就在这时,一个衙役匆匆跑了过来,在王大人耳边低语了几句。
王大人听完,脸色变得极其凝重。他看了一眼还在哭喊的马夫,又看了看眼前这群互相指责的体面人,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了然。
“带上来。”他冷冷地说道。
两个衙役抬着一副担架,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担架上躺着的正是虚弱不堪的苏念。她的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看起来,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和委屈。
“苏念?”魏绍庭看到她,心中升起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
“苏夫人,”王大人的语气,缓和了许多,“本官接到报案说魏府有人图谋不轨,意欲对你不利。你可知情?”
苏念用一双含着泪的眼怯生生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婆婆魏老夫人和被衙役按住的马夫。然后又飞快地低下头,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在场的所有人瞬间都“明白”了。
原来这一切的根源都在这里!
王大人心中雪亮,他猛地对着那个马夫厉声喝道:“大胆刁民!还不从实招来!你与魏老夫人到底有何阴谋!”
那马夫本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货色,被这阵仗一吓,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他竹筒倒豆子一般将魏老夫人是如何花钱雇他,如何让他去污蔑苏念,如何许诺事成之后再给他五十两银子的所有细节,都一五一十地吼了出来!
轰!
全场哗然!
“不!不是的!我没有!”魏老夫人疯狂地摇头。
而她的好儿子们,为了脱罪,则立刻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母亲身上。
“大人!都是我母亲!是她嫉妒弟妹贤良,才想出这种毒计!我们毫不知情啊!”
“对对对!我们都是被她骗了!”
“我没有疯!是你们!是你们这群不孝子!”魏老夫人看着那些急于撇清关系的儿子也彻底崩溃了。她指着魏绍庭,对王大人嘶吼道,“你问他!你问他为了那个柳如烟,是不是早就想害死自己的结发妻子了!还有你!”她又指向魏灵儿,“你为了你嫂子的那点嫁妆,是不是天天都在咒她早死!”
最终,这场大戏在公堂之上落下了帷幕。
魏家满门恶人,因为这场荒诞的闹剧而整整齐齐地进了大牢。魏绍庭主谋杀妻,魏老夫人构陷,被判秋后问斩。
魏绍炎魏灵儿则作为从犯被判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得还朝。
柳如烟名声扫地,周自谦再无颜见人。
家产被查抄,名声被毁尽。曾经的魏家彻底烟消云散。
苏念在所有人的同情和官府的支持下拿回了自己所有的嫁妆,并与已经沦为阶下囚的丈夫和离成功。
她坐在曾经的家中,品着香茗,听着窗外关于魏家最新鲜的评书段子。说书人讲到精彩处,她甚至会像其他听客一样,抓起一把瓜子,惬意地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