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轩接过那几张纸,垂眼看了起来。
苏湄立刻停下了手中的操作,悄无声息的凑了过去,目光死死地盯着张子轩的脸,不放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张子轩阅读的速度极快,纸张在他修长的手指间迅速翻动。前面的发帖记录他似乎只是粗略扫过,直到翻到最后一页预言时,他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
他的目光在那些打印出来的文字上缓缓移动,时而眉头微蹙,时而闭上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印证什么。
他完全沉浸其中,仿佛忘记了办公室里还有另外三个人在屏息等待。
这短短几百字的“预言”,他足足看了好几分钟。
终于,他抬起了头,将几张纸收拢,在手里卷成一个筒状,随意地在另一只手的掌心拍了拍,脸上露出一丝混合着玩味和审视的表情:“噱头不错,脑洞挺大,有点意思。”
“嗯,我还有件急事要办。”他将纸筒拿在手里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你们盯好现场,中午等我回来一起处理杨文军的事。”
说完,他脚步不停,径直推门走了出去。
办公室门关上的瞬间,苏湄立马蹿到窗边,鬼鬼祟祟地向外张望,直到确认老板的黑色轿车彻底驶离厂区大门。
她立刻从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操作,然后迅速戴上耳机,屏息凝神。
“喂!”秦阳不满地低声叫道,“别吃独食啊!说好的组队呢?信息共享!让我们也听听啊!”
苏湄动作一僵,摘下一边耳机,露出一个略显尴尬的笑容:“呵呵…怎么会。刚才太着急,忘了。”
她只能将手机放在办公桌中央,点开了外放功能。
秦阳和李青平立刻围拢过来,三颗脑袋凑在小小的手机屏幕上方,目光紧紧盯着那个显示着音频波动的界面。
手机扬声器里首先传来的是车辆行驶时沉闷的引擎轰鸣和轮胎摩擦路面的噪音。
突然,一阵清晰的“嘟…嘟…”拨号音响起。
“他给谁打电话?能看到号码吗?”李青平压低声音问,眼睛紧盯着手机。
“不行。”苏湄盯着屏幕,手指在边缘无意识地敲击着,“我的专业设备都在家里!现在只能听个响。”
“不用这么小声,他听不见的!”
“哦…那就好。”李青平松了口气,身体放松了一点。
电话很快被接通。一个温和、知性、带着明显职业素养的女声传来:“老板,您好。”
“你好,顾医生。”张子轩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出,平静如常,“我想找你咨询点事,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时间?”
“有的,老板。您直接来我工作室就好,我上午都在。”
“好的。我大概半小时能到。”
通话结束,手机里又只剩下单调的引擎声。
“啧啧,”秦阳咂咂嘴,重新靠回沙发,点燃一支烟,试图驱散熬夜的疲惫和紧张,“昨晚上来的是陆医生,这个又姓顾…老板认识的医生不少嘛。”
“废话!”苏湄收起手机,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有钱人最惜命了!每年光是私人医生的咨询费、身体保养的钱,恐怕就够我们这种普通人挣一辈子了!你以为都跟你一样,贱命一条,生病了硬扛?”
秦阳闭着眼睛,深深地吸了口烟,懒得跟她斗嘴。
办公室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烟草燃烧的细微嘶嘶声,以及各自心中翻腾的疑虑和那笔沉重又诱人的“封口费”。
李青平揉着酸胀的熊猫眼,起身:“我去地下看一眼。”他需要离开这令人窒息的房间,去透口气。
……
黑色轿车平稳地行驶在通往市区的道路上,车窗外是飞掠而过的绿化带和单调的厂房轮廓。
张子轩单手扶着方向盘,脑海中思索着纸上的内容。
他的眉头微蹙,眼神深邃…就算秦阳他们三个把窃听器塞进他嘴里里,也休想探听到他内心的想法。
苏湄再理智过人,也绝对猜不到,这奇怪的的“预言”里,真正勾起他注意力的,不过其中几个不起眼的词语!
车子很快进入市区,最终停在一栋写字楼下,张子轩坐着电梯到了楼上“顾光禅心”的心理工作室门口。
推门而入,暖色调的灯光和大量生机勃勃的绿植瞬间包裹了感官,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香薰气息,轻柔舒缓的钢琴曲流淌着,让人的神经不由自主地松弛一分。
前台坐着一个年轻女孩,微笑着点头示意。大厅的沙发上,一位约莫三十岁、气质温婉知性的女性,正合上一本杂志。
她就是顾医生,看到张子轩进来,她站起身,脸上带着职业化的柔和笑容,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将他引入里面一间布置简洁、更为私密的咨询室。
室内光线柔和。
顾医生给张子轩倒了一杯清茶,氤氲的热气带着茶香。她自己在对面坐下,姿态放松而专注。
“是这样的…”张子轩端起茶杯,却没有喝,用了一个经典的开场白,“我有一个朋友…”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最终只是浅浅带过,“他最近…写了一些东西,状态让我有点…拿不准。想请你看看。”
他将那卷一直握在手里的纸筒递了过去,动作随意。
顾医生接过来,展开;前面的发帖记录她只是目光快速扫过,直到翻到最后一页的“末日预言”和那五个识别问题时,她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目光在那些充满玄幻色彩的名词和绝望的宣告上停留了更久。
片刻后,她将几张纸在面前的茶几上仔细铺开,边缘对齐。
“很有趣的…文字游戏。”顾医生抬起头,嘴角带着一丝温和的探究笑意,目光透过镜片看向张子轩,“冒昧问一句,你的这位朋友,是小说作者吗?或者…对奇幻题材有特别的兴趣?”
张子轩没有立刻回答,他闭上眼睛,仿佛在平息某种内在的波澜,几秒钟后才重新睁开眼,眼神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抱歉,关于他的一切个人信息,我都无法透露。”
“现在,我需要你做的,是仅从这些文字本身出发,推测他的心理状态,或者说…他写下这些文字时的‘内在逻辑’。”他身体微微前倾,加重了语气,“你不妨,就把这份文字,当成一份真实的…事件记录来看待。这样,或许更有助于你的分析。”
顾医生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专业的审慎。她轻轻颔首:“明白了。我喜欢这种…抽丝剥茧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