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的请柬,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头,打破了凤幽立刻离开的计划。
赵世雄,千流城城主,金丹中期修士,在此地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是名副其实的地头蛇。
他亲自设宴赔罪,表面功夫做得十足,若直接拒绝,无异于打脸,恐怕立刻就会撕破脸皮,平添麻烦。
但若去,这“赔罪宴”背后,定然隐藏着试探,甚至可能是陷阱。
凤幽略一沉吟,便有了决断。
去!为何不去?
正好借此机会,探一探这千流城的水有多深,也看看这位赵城主,到底意欲何为。
以她如今的实力和底牌,只要不是元婴老怪亲自出手,即便对方有什么阴谋,她也有信心全身而退。
午时将至,凤幽依旧是一身不起眼的青色法袍,并未刻意打扮,气息收敛在筑基四重天,从容不迫地来到了位于城中心的城主府。
城主府占地极广,殿宇恢宏,守卫森严。
递上请柬后,立刻有管事模样的修士恭敬地引她入内,穿过几重庭院,来到一处环境清幽、临水而建的精致楼阁——“观澜苑”。
苑内已有数人。
主位上,端坐着一位身着紫色锦袍、面容威严、目光如电的中年男子,气息渊深似海,正是千流城主赵世雄,金丹中期修为。
在他下首,坐着一名面色依旧有些苍白、眼神躲闪的锦衣青年,正是昨日在暗市被凤幽一个眼神吓瘫的赵三少。
此刻他低眉顺眼,大气不敢出。
旁边还坐着两人。
一人是位手持拂尘、仙风道骨的老道,乃是城主府客卿,道号“云鹤真人”,亦有金丹初期修为。
另一人则让凤幽目光微凝,竟是那日在万象楼阁顶,凭栏远眺的白衣青年!
他依旧手持罗盘,神色淡然,仿佛超然物外,但凤幽能感觉到,此人给自己的威胁感,甚至不弱于赵世雄!
“道友大驾光临,赵某有失远迎,恕罪恕罪。”赵世雄见凤幽进来,起身拱手,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仿佛昨日冲突从未发生。
“赵城主客气了。”凤幽微微颔首,不卑不亢。
“昨日劣侄无知,冲撞了道友,赵某已重重责罚于他!”赵世雄脸色一沉,对赵三少喝道,“孽障,还不向这位道友赔罪!”
赵三少浑身一颤,连忙起身,对着凤幽深深一揖,声音带着恐惧:“昨日小子有眼无珠,冒犯了前辈,还请前辈大人大量,饶过小子这一次!”
凤幽淡淡看了他一眼,并未说话。
这等纨绔,还不值得她放在心上。
赵世雄见状,哈哈一笑,亲自引凤幽入座,位于那白衣青年的对面。
“来来来,赵某为道友引荐。这位是云鹤真人,乃我城主府客卿。这位是来自中域天机阁的‘天算子’道友,游历至此,暂居府上。”
天机阁?
中域?
凤幽心中一动,看向那白衣青年。
天机阁乃是修真界最擅长推演天机、阵法卦象的顶尖势力,总部位于资源最丰饶、强者最多的中域,没想到会在此地遇到其传人。
“天算子”对着凤幽微微一笑,目光清澈,仿佛能看透人心:“道友气息渊深,混沌内蕴,寂暗潜藏,实乃在下生平仅见。”
他一语道破了凤幽功法的一些特质,虽未完全看穿,却也显露出极高的眼力。
凤幽神色不变:“道友过奖,微末伎俩,不足挂齿。”
赵世雄眼中精光一闪,笑道:“道友过谦了。能一眼惊退两名筑基后期,慑服劣侄,岂是微末伎俩?不知道友师承何处?来我千流城,所为何事?若有所需,赵某或可略尽绵薄之力。”
话题终于引到了正题。
试探开始了。
凤幽早已准备好说辞,平静道:“散修幽凤,无门无派,偶得前人遗泽,方有今日修为。此行只为游历磨砺,增长见闻,并无特定目的。”
她报出化名,并将机缘推给“前人遗泽”,这是最常见的说法,让人难以深究。
“原来如此。”赵世雄抚须点头,看似信了,但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
他活了几百年,眼力毒辣,凤幽身上那股独特的气质和深不可测的感觉,绝非普通散修能有。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气氛看似融洽,实则暗流涌动。
那天算子偶尔会与凤幽探讨几句道法,言语间机锋暗藏,试图窥探她的根底。
凤幽皆以《混沌开天诀》中较为浅显的理论应对,滴水不漏。
云鹤真人也偶尔插言,旁敲侧击。
凤幽从容应对,丝毫不露破绽。
酒宴接近尾声,赵世雄忽然放下酒杯,状似无意地问道:“幽凤道友见识广博,不知可曾听闻过‘归墟’之说?”
凤幽心中猛地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归墟?可是传说中万物终结之海?此乃缥缈传说,幽某修为浅薄,未曾关注。”
赵世雄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毫无异样,哈哈一笑:“确实是缥缈传说,赵某也只是偶然在一本古籍上看到,一时兴起,随口一问罢了。”
他又闲聊几句,便示意宴席结束。
亲自将凤幽送出府门,赵世雄拱手道:“道友若在千流城有何需要,尽管来城主府寻赵某。”
“多谢城主款待,告辞。”凤幽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街角。
待凤幽走后,赵世雄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变得阴沉下来。
他回到观澜苑,云鹤真人和天算子仍在。
“如何?”赵世雄沉声问道。
云鹤真人皱眉道:“此女气息古怪,老夫竟有些看不透其深浅。她应对从容,不似作伪,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天算子把玩着手中的罗盘,轻声道:“她的命格,一片混沌,天机遮蔽,难以窥探。要么身负逆天秘宝,要么……其本身,就是巨大的变数。城主,此女不宜为敌。”
赵世雄眼神闪烁,他自然也看出了凤幽的不凡。
他原本确实存了招揽甚至试探其身上“前人遗泽”的心思,但凤幽的深不可测和天算子的警告,让他打消了念头。
“罢了,只要她不在千流城惹事,便随她去吧。”赵世雄摆了摆手,有些烦躁。
他隐隐觉得,此女的到来,可能会给千流城带来变数。
而离开城主府的凤幽,走在熙攘的街道上,心中同样不平静。
“归墟……赵世雄为何会突然提及归墟?
是巧合,还是……他知道了什么?”
她感觉,千流城这潭水,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必须尽快离开!
她不再犹豫,回到听风阁,立刻退房,出了千流城,选定一个方向,全力施展遁术,化作一道青虹,消失在天际。
就在她离开后不久,千流城传送大殿内,一道白光闪过,几名身着黑袍、气息阴冷的修士走了出来。
为首一人,抬头望向凤幽离去的方向,兜帽下,一双猩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残忍的笑意。
“混沌的气息……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