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舰队!”
当这四个字,带着一种金戈铁马般的铿锵之音,从苏文渊口中清晰地吐出时,整个漕运总督府的正堂之内,陷入了一种比之前更加深沉、更加震撼的寂静。
空气,仿佛都被这宏伟到近乎狂妄的构想,给彻底抽干了。
跪在堂下的那些临江城官员,早已被苏文渊这番话惊得魂不附体。他们如同在听天书一般,完全无法理解这个少年口中那些无需风帆、日行千里的词语,究竟代表着什么。他们只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名为时代的巨大车轮,正从自己的头顶,轰隆隆地碾过,而自己渺小得如同一粒尘埃。
郑修远,这位早已对苏文渊的惊人之语有了相当免疫力的郑家麒麟儿,此刻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看着那个站在堂中,身形并不算高大,但背影却仿佛能撑起一片天的少年,心中除了敬佩,更多的是一种与有荣焉的激动!
自己或许正在见证一个,足以改变整个世界海权格局的伟大宣言!
坐在主位之上的东海侯杨纪,这位戎马一生,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老人,在听完苏文渊这番话后,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眸之中,第一次爆发出了一团,比之前看到望远镜时,还要炽热百倍的火焰!
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展露出震惊或质疑。
因为,他是真正懂行的人!
他深知苏文渊所说的那支舰队意味着什么。一支无需风帆,却能逆流而上的舰队。对于大奉水师来说,简直就是一个梦幻般的存在。
常年以来,大奉水师一直受到季风和洋流的困扰,这些自然力量限制了他们的行动范围和作战能力。然而,苏文渊口中的这支舰队却能打破这种束缚,实现全天候作战。
这意味着大奉水师不再受限于特定的季节和天气条件,可以在任何时候出击,将战火烧到任何他们想去的海洋。无论是狂风暴雨还是波涛汹涌,都无法阻挡他们的步伐。
更重要的是,这样一支强大的舰队将使大奉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日不落帝国。他们的势力将延伸到全球各个角落,无论何时何地,大奉的旗帜都能飘扬在海洋之上。
这是一个令人激动的前景,也是一个极具挑战性的目标。他一直梦想着有这么一天,大奉水师能够实现这个伟大的梦想。
而这份,看似天方夜谭的构想,其转为现实的基石,便是两天前,郑修远亲手呈上的那件,足以颠覆战争形态的国之重器——望远镜!
一件望远镜,便已是神物。
那么,那个能造出望远镜的墨工坊,再造出一艘能逆流而上的铁甲船,似乎……也并非,完全不可能之事!
东海侯缓缓地,从那张由整块金丝楠木打造的太师椅上,站了起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迈着沉稳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走到了苏文渊的面前。
他那双仿佛承载了尸山血海与无尽权谋的锐利眼眸,盯住了苏文渊那双,清澈而又坦然的眼睛。
他在,审视。
审视眼前这个少年,其言语之中,究竟有多少是年少轻狂的豪言壮语,又有多少是,真正可以付诸实践的真知灼见。
苏文渊,没有退缩。
他平静地迎向了这位,大奉水军第一人的目光。他的身上那股融合了浩然正气与磅礴气血的独特气场,温润而又坚韧,如同一块经历了万载冲刷的磐石,不卑不亢,不动如山。
良久,良久。
东海侯那张布满了皱纹的脸上,忽然绽放出了一个,充满了无尽豪情的开怀大笑!
“哈哈哈哈……好!好!好!”
他连说三个好字,每一个字都如同洪钟大吕,震得整个正堂,都嗡嗡作响!
他伸出那只有些干枯,却蕴含着无穷力量的大手,重重地拍在了苏文渊的肩膀上!
“小子!”他的眼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激赏,“本侯戎马一生,见过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有你这般文能安邦,武能定国的天才,本侯见过。如修远贤侄这般,君子如玉,道心磐石的俊杰,本侯也见过!”
“但,”他的话锋一转,声音变得无比的感慨,“像你这般,胸中既装着圣贤文章,又能放下身来格物致知;既有经天纬地之谋,又有开天辟地之志的!”
“本侯平生,除了当今陛下,也无其他人了。!”
他看着苏文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当着所有人的面,给出了自己的承诺!
“你要名分,本侯给你!”
“自今日起,墨工坊便是我大奉水师,直属的军械研发司,特设分部!其品级暂定为七品,你苏文渊便是第一任主事!”
“名分有了,本侯再提供你们一个场地”
他伸手指了指窗外,那片烟波浩渺的临江。
“这临江下游百里,有一座名为神工岛的江心大岛。那里曾是前朝的皇家造船厂,地势隐蔽,资源丰富,更有一座天然的深水良港!最重要的是,岛内还残留着一座,可以引动地火的火山矿脉!”
“现在便将那座岛,连同岛上所有的一切,都划给你!”
“对了,还有最重要的人和材料!”
他转过身,对着身后那名一直如同影子般,恭敬侍立的亲兵都尉,沉声下令:
“传我将令!”
“自即日起,从我东海侯府私库之中,调拨白银三十万两,精铁十万斤,以及各类珍稀矿石、木材,尽数送往神工岛!”
“另,从我水师大营之中,挑选出技艺最精湛的百工营匠人五百名,即刻开赴神工岛!”
“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苏文渊的身上,眼中充满了灼热的期盼!
“无条件地,听从这位苏主事的一切调遣,如有违背,任凭处置。”
一番话,说得是雷厉风行,掷地有声!
三十万两白银!
十万斤精铁!
五百名,技艺冠绝全军的顶尖工匠!
甚至连一座自带地火能源的前朝造船厂!
东海侯,这位军方大佬,一旦下定了决心。其手笔之大,其魄力之强,简直令人发指!
他几乎是,将自己的半个家底,都压在了苏文渊那个,还只是停留在蓝图之上的钢铁舰队的梦想之上!
这是一场豪赌!
一场,赌上自身命运的豪赌!
东海候稍稍停顿了一下,他的眼神陡然变得异常犀利,仿佛能够穿透人的灵魂一般。他的话锋一转,原本温和的语气瞬间变得严肃而冷峻:“然而,如果一年之后,老夫仍然没有看到任何实质性的成果,那么整个墨工坊恐怕没有继续存在下去的必要了。”
苏文渊紧紧地凝视着东海候,心中不禁一紧。他知道东海候这并不是在开玩笑,而是在向他施加压力。苏文渊深吸一口气,郑重地向东海侯行了一礼。
“侯爷放心,如果在下失信于您,所有责任愿一力承担。无论侯爷如何处置,在下都绝无二话。”苏文渊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充满了坚定和自信。
一旁的郑修远见此情景,连忙附和道:“侯爷,此事不仅关乎苏兄一人,我愿与苏兄一同承担责任。请侯爷放心。”
……
“哈哈哈,好,老夫相信两位贤侄。”
他挥了挥手,示意那些早已被吓得如同鹌鹑般的临江官员,都退下。
随即,他亲自为苏文渊和郑修远斟上了两杯,早已温好的热茶。
“好了,”他端起茶杯,脸上的凝重渐渐散去,恢复了那副老谋深算的模样,“公事谈完了。现在我们来谈谈私事。”
他看了一眼郑修远,那双锐利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修远贤侄,你这次为国献宝,又为民除害,功劳甚大。本侯自当为你请功。”他缓缓说道,“不过本侯观你,儒道修为已臻君子之境,文胆凝实,正气凛然。同时竟还兼修了武道,已达罡气外放之境,气血雄浑。文武双修,皆有所成,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郑修远连忙起身,谦逊道:“杨伯父谬赞了,晚辈只是略有涉猎,不敢称有成。”
“不必过谦。”东海侯摆了摆手,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只是文气与血气,终究是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强行兼修,若无特殊法门加以引导,不仅事倍功半,日后在冲击更高境界之时,还极易因二者冲突,而走火入魔。”
他看着郑修远,温和地说道:“寻常的谢礼,你郑家也看不上。本侯便送你一份,更实在的吧。”
他从怀中取出了一本,用古老的深海巨兽皮包裹着的泛黄的秘籍,递给了郑修远。
“此乃我杨家世代相传的,不传之秘——《龙象镇海诀》。”
“此法并非单纯的儒道或武道功法。它最核心的妙用,便是能以文胆为核心,引浩然正气为帅,将那霸道的气血罡气为兵,相互融合,淬炼成一种独一无二的……文武罡气!”
“此罡气一成,既有儒道正气的破邪之效,又有武道罡气的坚韧之威。攻防一体,妙用无穷。你天资卓绝,若能将此法修成,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郑修远闻言,浑身剧震!
他知道,这份谢礼,其价值比任何金银财宝,都要珍贵万倍!
这是足以让他走出一条前无古人之路的无上法门!
他没有任何推辞,郑重地起身,对着东海侯行了一个弟子之礼!
“多谢……杨伯父,成全!”
“呵呵,坐吧。”东海侯欣慰地点了点头。
随即,他的目光落在了苏文渊的身上。
眼神变得更加的……意味深长。
“至于你,苏文渊……”
他沉吟了片刻,似乎在思索着,该如何措辞。
最后,他缓缓说道:
“本侯不送你功法,也不送你秘籍。你体内似乎自有一套兼容并包的法门”
“本侯,送你……一支,可以为你扫平前路上所有障碍的利剑!”
他对着门外,轻轻地拍了拍手。
很快,十八道身披黑色轻甲,腰悬制式长刀,脸上带着冰冷面具的身影,便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正堂之内!
他们,一言不发。
但从他们身上,那几乎连成一片,雄浑到了极点的罡气波动,便足以让在场的任何人,都为之心惊胆战!
十八名罡气境死士!
这,是一股足以轻松覆灭一个下等门派的恐怖力量!
“他们,是本侯的亲卫——听潮卫。”东海侯的声音,充满了傲然,“每一个都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精锐。每一个都对本侯,绝对忠诚。”
“从今日起,”他看着苏文渊,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他们归你调遣!”
“无论,是护你周全,还是为你杀人!”
苏文渊的心中猛地一震!
这份礼太重了!重到足以压断任何人的脊梁!
然而,东海侯却仿佛还嫌不够。
他看着苏文渊,缓缓地说出了,自己最后的,也是最重的一份……赠礼。
一个承诺。
“苏文渊。”
“本侯,今日在此许你一诺。”
他的声音,变得无比的郑重。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无论何事。”
“只要,你觉得有需要。”
“你都可以凭此令牌,来找本侯。”
“本侯,会无条件地……”
“助你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