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谷中的死寂，比之前的厮杀更令人窒息。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碎石的粉尘味，还有那锁链怪物留下的、若有若无的铁锈与陈腐气息。月光勉强穿透尘埃，照亮一片狼藉的战场。
萧凛背靠着冰冷的岩石，剧烈喘息，汗水与之前惊出的冷汗混在一起，冰凉地贴在皮肤上。石猴和草芽依旧瘫软在地，身体不住地发抖，显然还未从极致的恐惧中恢复过来。
青狐凑到萧凛脚边，发出细微的哀鸣，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腿。
许久，萧凛才缓缓站起身，双腿依旧有些发软。他握紧铜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感知四周。
除了风声和远处隐约的虫鸣，再无那令人毛骨悚然的锁链声和怪物的气息。
那东西，真的走了。
为什么？它明明赢了，为什么没有搜寻他们？是没发现？还是…他们根本不值得它浪费时间？
这种被更高层次存在无视的感觉，并未带来庆幸，反而让他心底生出一股更深的寒意。在这世道，弱小本身就是原罪。
他走到一片狼藉的战场边缘。地面被巨力砸出数个深坑，裂痕蔓延。几滩模糊的血肉和碎骨散发着恶臭，那是蚀骨妖留下的唯一痕迹。锁链怪物甚至没有吃掉它们，只是纯粹的杀戮和…离开。
它的目标是什么？它又在寻找什么？
萧凛想起怪物最后那个弯腰嗅闻的动作。它在找某样东西？和蚀骨妖有关？还是和…他们有关？
他不敢深想。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这里的动静和血腥味，很快就会引来其他东西。
他返回岩石后，将虚脱的两人拉起来。“还能走吗？”
石猴和草芽脸色苍白，眼神涣散，但还是咬着牙点了点头。
没有时间休息，也没有食物补充体力。三人互相搀扶着，踉跄地穿过一片狼藉的河谷，向着下游方向逃离。
一路上，无人说话，沉重的后怕和疲惫压得他们喘不过气。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他们才敢找了一处茂密的灌木丛躲进去，彻底瘫倒在地。
萧凛检查了一下自身，除了过度消耗的精神和体力，并无新伤。石猴和草芽也只是惊吓过度。
他取出黑色戒指中的水囊——这是之前收集的雨水——递给两人喝了几口，自己也只是润了润干裂的嘴唇。
饥饿感如同火焰般灼烧着胃袋，但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可以果腹的东西了。那点草根早在昨天就已耗尽。
“萧大哥…那…那到底是什么东西？”石猴的声音依旧带着颤抖，打破了沉默。
“不知道。”萧凛摇头，声音沙哑，“但这世道，这种东西恐怕不止一个。我们得尽快赶到抚州城。”
只有到了人类聚集的大城，才有活下去的一线希望…也许吧。
他再次尝试引导铜钱的清凉气息。经历昨夜生死一线的刺激和持续的运用，他感觉那丝气息似乎又壮大了微不可查的一丝，流转也顺畅了不少。气息流过之处，疲惫和饥饿感被稍稍压制，身体的酸痛也有所缓解。
这气息，是他目前唯一的依仗。
他沉下心，一遍遍运转，同时留神警戒着四周。
日头升高，林间的雾气渐渐散去。
忽然，正在运转气息的萧凛鼻翼微微翕动。
他闻到了一种极其淡薄的、熟悉的清甜香气…是那种奇异果实的味道！虽然极其微弱，但绝不会错！
他猛地睁开眼，示意两人噤声，仔细分辨着空气里的味道。
香气来自…东南方向！
他立刻起身，循着那若有若无的香气小心摸去。石猴和草芽虽然不明所以，但也紧张地跟上。
走了约莫百步，拨开一丛茂密的荆棘，眼前的景象让三人同时屏住了呼吸。
一株奇特的小树生长在岩石缝隙中，只有半人高，枝叶呈罕见的银灰色，上面零星挂着几颗龙眼大小、呈淡金色的果实！那清甜的香气，正是从这些果实上散发出来的！
和之前铁盒里找到的果实类似，但颜色不同，香气也更淡雅！
是灵果！
萧凛的心脏狂跳起来！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他强压下激动，仔细观察四周，确认没有危险，也没有守护的野兽，这才小心地靠近。
小树上只结了五颗果实，颗颗饱满，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他小心翼翼地摘下果实，擦干净，分给眼巴巴望着的石猴和草芽一人两颗，自己只留下一颗。
“慢慢吃。”他叮嘱道，自己先将果实放入口中。
果实入口即化，一股温和醇厚的暖流瞬间涌入四肢百骸，远比上次那三颗褐色果实的效力更加精纯和强大！不仅迅速驱散了饥饿和疲惫，连精神上的损耗都恢复了大半，甚至那丝清凉气息都随之活跃了不少！
好东西！绝对是更好的灵果！
石猴和草芽吃了之后，脸上也迅速恢复了血色，萎靡的精神一扫而空，眼中重新有了光彩。
五颗灵果下肚，虽然不能完全饱腹，但带来的能量和生机却让他们重新拥有了跋涉的力量。
萧凛小心地将果核也收了起来，虽然不知道能否种活，但总是一线希望。
补充了体力，三人不敢在此久留，继续向下游前进。
或许是否极泰来，下午时分，他们竟然在一条溪流边，发现了几条被上游冲下来的、奄奄一息的肥鱼！
用尖锐的树枝叉起鱼，就着溪水清理干净，他们终于找到一处隐蔽的河湾，冒险升起一小堆篝火，烤熟了鱼肉。
虽然没有盐，但热乎乎、充满油脂的烤鱼入口的瞬间，几乎让三人感动得落泪。这是多日来，第一顿真正像样的食物。
吃了烤鱼，身体彻底暖和过来，力气也恢复了大半。
萧凛甚至感觉，那丝清凉气息在灵果和食物的滋养下，又壮大了一丝，运转起来更加得心应手。
他尝试着将气息更多集中于双眼。
霎时间，眼前的视野变得更加清晰，甚至能看清远处树叶的纹理，能捕捉到光线中细微的尘埃飞舞。
集中于双耳，则能听到更远处溪流的潺潺声，风吹过不同高度树叶的细微差别。
这气息，果然妙用无穷！
他心中振奋，看到了变强的希望。
只要不断修炼这气息，不断寻找资源，活下去的机会就能越来越大！
夜幕再次降临。
这一次，他们找到了一个干燥的山洞过夜。洞口用石块小心遮掩。
洞内，篝火噼啪作响。吃了烤鱼，喝了热水，三人围坐在火堆旁，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劫后余生的松弛。
石猴甚至靠着洞壁，打起了轻微的鼾声。草芽也蜷缩着，沉沉睡去。
萧凛没有睡。他守着火堆，手里握着铜钱，持续运转着那丝气息，感受着它一点点地增长、流转，修复身体，强化感知。
目光偶尔扫过洞外漆黑的夜色。
锁链怪物…蚀骨妖…黑牙狼卫…黑刃…修仙者…还有那本诡异的册子和神秘的戒指…
前路依旧凶险莫测。
但至少今夜，他们活了下来。
并且，抓住了一丝微弱的光。
他握紧铜钱，感受着那丝清凉在指尖流转。
力量。
他需要更多这样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