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蜿蜒，穿过一片稀疏的林地。地上的血迹和战斗痕迹向前延伸了一段距离后，逐渐变得模糊，最终消失在杂草和落叶中。
萧凛的心却并未放松。战斗的双方是谁？是两败俱伤，还是一方追击另一方而去？无论哪种情况，都意味着前方可能潜伏着未知的危险。
他示意石猴和草芽放轻脚步，自己则走在最前，耳朵捕捉着林间任何不寻常的声响，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和两侧的林地。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隐约传来流水声。一条不算宽的小河拦住了去路，河上有一座早已腐朽不堪的木桥，看上去摇摇欲坠。
而就在桥头左侧的空地上，景象让三人再次屏住了呼吸。
一辆骡车的残骸侧翻在那里，车轮断裂，车板散架，拉车的骡子倒在血泊中，内脏被掏空，死状凄惨。车旁，躺着四五具尸体。
这些尸体穿着统一的灰色劲装，胸口用黑线绣着一个狰狞的狼头图案。他们的武器还握在手中，多是刀剑，但此刻都已折断或卷刃。死因各异，有的被利爪开膛破肚，有的脖颈被咬断，还有一具尸体的胸口，有一个与之前那怪物身上相似的焦黑窟窿。
是人类的尸体，看装扮像是某个有组织的护卫队。他们在这里遭遇了怪物，并发生了激战。
萧凛快速扫视战场。怪物的尸体不见踪影，要么是被同伴拖走，要么…是被别的什么东西处理了。
他的目光落在散落的货物上。箱子破裂，里面的东西洒落一地，多是些布匹、盐块和一些普通的草药，似乎只是一支普通的商队。
但…普通的商队护卫，能杀死那种怪物？虽然他们也付出了惨重代价。
他蹲下身，仔细检查一具离他最近的尸体。死者面容扭曲，还凝固着临死前的惊恐，但虎口布满老茧，骨骼粗壮，显然是练家子。他手中的刀质地精良，绝非寻常护卫能用得起。
这不是普通商队。
萧凛的心提了起来。他示意石猴和草芽躲在树后，自己则更加小心地在残骸间搜寻，试图找到更多线索。
他在一个破裂的木箱旁，发现了一面被踩踏过、半掩在泥土里的三角小旗。旗子是黑色的，上面用银线绣着一柄滴血的短刃图案，旁边还有一个细小的数字“七”。
这是…某种标识？
就在他拿起那面小旗的瞬间——
嗖！
一支羽箭毫无征兆地从河对岸的密林中射出，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精准地钉在他脚前的土地上！箭尾兀自颤动！
“别动！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慢慢举起手！”
一个冷硬的男人声音从对岸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萧凛全身一僵，心脏几乎停跳。他缓缓松开小旗，依言慢慢举起双手，目光死死盯向对岸。
只见河对岸的树丛晃动，三个身影钻了出来。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瘦、面色冷峻的中年男子，手持一张硬弓，弓弦还保持着震颤，刚才那一箭显然是他所发。他身后跟着一男一女，男的魁梧，手持一柄环首刀，女的身形矫健，腰间挂着短剑和皮囊，眼神锐利如鹰。
三人都穿着便于行动的深色劲装，风尘仆仆，但行动间透着干练和一股久经沙场的悍勇之气。他们的装备精良，绝非寻常旅人或者匪类。
那高瘦男子的目光如同鹰隼，扫过桥头的惨状，最后落在萧凛以及他身后不远处探头探脑的石猴和草芽身上，眉头紧紧皱起。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他声音依旧冷硬，带着审视。
萧凛大脑飞速运转。这三人气息凌厉，但不是修仙者那种飘渺的压迫感，更像是…经验丰富的战士或者猎手。他们似乎对这里的惨剧并不意外。
“逃难的。”萧凛保持着手举起的姿势，声音尽量平静，“从西边来，想去抚州城。路过这里，看到…就这样了。”
“逃难的？”那魁梧汉子冷哼一声，显然不信，“就凭你们三个小崽子，能走到这里？还能从‘黑牙狼卫’和‘蚀骨妖’的战场里活下来？”
黑牙狼卫？蚀骨妖？萧凛记下了这两个名字。
“我们到的时候，已经这样了。”萧凛道，“只看到尸体。”
那持弓的高瘦男子目光扫过萧凛破烂的衣衫和身上的伤痕，又看了看吓得不轻的石猴和草芽，眼神中的锐利稍微缓和了一丝，但警惕未消。
“老大，看痕迹，狼卫和蚀骨妖拼了个两败俱伤，应该刚走不久。”那个矫健女子蹲下身，快速检查了一下地上的痕迹和尸体伤口，语速很快，“货物是普通的掩人耳目的东西，‘货’肯定被狼卫提前转移了，或者…被别的东西截胡了。”
高瘦男子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投向萧凛，特别是他刚才拿起那面小旗的位置：“你刚才捡到了什么？”
萧凛犹豫了一下，还是用脚将那小旗踢了过去。“这个。”
女子上前捡起小旗，看了一眼，递给高瘦男子：“‘黑刃’第七队的标识。看来这次是黑牙寨和黑刃的人对上了，还引来了蚀骨妖，真是够乱的。”
高瘦男子接过小旗，揣入怀中，再次看向萧凛：“你们从西边来，路上还见过什么异常？比如…特别厉害的怪物？或者…穿着奇怪道袍的人？”
萧凛心中一动，想起溪边那个死去的修士和后来追来的两个强大修仙者，但他立刻压下了说实话的念头。那牵扯太大，绝不能透露。
“见过一些吃人的怪物，和…和被毁掉的村子。”他含糊道，“道袍人…没见过。”
高瘦男子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秒，似乎判断他话的真假，最终没再追问。他挥了挥手：“这地方不安全，蚀骨妖的嗅觉很灵，可能会回来。你们要是想活命，就赶紧离开。”
说完，他不再理会萧凛三人，对另外两人道：“检查一下还有没有活口，找不到线索就撤，任务优先。”
那魁梧汉子和矫健女子立刻开始快速翻查尸体和残骸。
萧凛慢慢放下手，心中念头急转。这三人显然知道很多内情，而且似乎隶属于某个对抗怪物的组织？这是机会吗？
他咬了咬牙，在那三人准备转身离开时，突然开口：“等等！”
高瘦男子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眼神带着询问。
“你们…是不是专门对付那些怪物的？”萧凛问道，“我们能跟你们走吗？我们什么都能做，只求一条活路。”
高瘦男子愣了一下，随即嘴角扯出一丝嘲讽的弧度：“跟我们走？小子，我们干的活，比面对蚀骨妖危险十倍。带上你们？只能是累赘，死得更快。”
他顿了顿，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看你们运气不错，能走到这里。给你句忠告，别再往前走了，抚州城方向现在是大漩涡，黑牙寨、黑刃、还有好几拨修仙势力都在那边搅和，比怪物堆里还危险。想活命，往南绕，虽然远点，但可能还能有条生路。”
说完，他不再停留，带着另外两人，迅速涉过冰冷的河水，消失在河对岸的密林中，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萧凛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心中波澜起伏。
黑牙寨…黑刃…蚀骨妖…修仙势力…大漩涡…
前路的凶险，远超他的想象。
抚州城，还去吗？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是伤痕的手，又看了看身边惶恐无助的石猴和草芽。
还有选择吗？
南绕？茫茫荒野，又能活多久？
他握紧了拳，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走。”他拉起两人，不再看那片狼藉的战场，踏上了那座摇摇欲坠的木桥。
桥板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但他走得很稳。
目标，依旧是抚州城。
只能从漩涡里，杀出一条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