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会议结束,一道道命令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迅速传达到大陈王朝的各个神经末梢。
整个国家机器,在陈稳回归后,开始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起来。
韩通与张永德点齐兵马,筹措粮草,京畿大营日夜喧嚣,弥漫着大战将至的紧张气氛;
钱贵的巡察司更是如同上紧了发条的钟表,所有密探、暗桩全力发动,在汴梁城内编织着一张越来越密的搜捕网;
赵老蔫的工部实验工坊,灯火彻夜不熄,敲打、研磨、调试的声音不绝于耳,试图将那对抗幽能晶矿的设想变为现实;
而张诚与王朴,则一方面要统筹调度,支撑两线潜在的军事行动,另一方面还要与南唐使臣钟谟进行不着痕迹的博弈。
置身于这风暴中心的陈稳,反而进入了一种奇异的忙碌与平静交织的状态。
他并未再次亲临前线,而是坐镇汴梁,如同定海神针,处理着雪片般飞来的奏章,决断着大大小小的政务。
登基时日尚短,但凭借此前在澶州、在焦土镇积累的治理经验,以及那远超常人的精力与专注,他处理政务的速度极快,且往往能切中要害。
更重要的是,在批阅奏章、听取汇报、乃至偶尔微服出巡,体察民情的过程中,他对自己身负的这股庞大“势运”,有了更为清晰的感受。
它不再是仅仅盘踞于体内、模糊不清的气旋。
当他在朝会上,看到众臣因他的决策而振奋,或因他的威严而凛然时,他能感觉到“势运”的流转会加快一丝,变得更加凝实;
当他批准一项有利于民的政令,或是得知某地因新政而民生稍苏时,那“势运”便会如同得到滋养般,隐隐壮大,散发出一种温和而蓬勃的生机;
甚至,当他站在皇宫高处,俯瞰着这座逐渐恢复生机的都城,看着街巷间升起的袅袅炊烟,听着市井中传来的喧嚣人声,他也能感受到一种微弱但持续不断的、源自万民的气息,丝丝缕缕地汇入他身后的“势运”洪流之中。
这并非单向的索取。
陈稳能清晰地感知到,这股磅礴的“势运”也在无形中反哺着他和他所统治的这片土地。
它让他的思维更为敏捷,精神更为集中,甚至在批阅奏章到深夜时,那种因“能力赋予”他人而产生的精神疲惫,恢复的速度也快了许多。
它仿佛一种无形的场域,笼罩着汴梁,笼罩着初步接受新朝统治的区域,潜移默化地增强着官吏的执行力,安抚着民众的不安,甚至……隐隐排斥着那些试图渗透进来的、带着恶意与混乱的气息。
比如,铁鸦军。
这一日,陈稳在赵老蔫的陪同下,视察了工部那间绝密的实验工坊。
工坊内,赵老蔫激动地向陈稳展示着他最新的研究成果——一个看起来颇为笨重、由众多大小不一的铜环、簧片和共鸣箱组成的奇特装置。
“陛下,请看!”
赵老蔫示意一名工匠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小块幽能晶矿碎片,放置在距离装置核心约一尺远的位置。
然后,他亲自摇动装置侧面的一个手柄,带动内部的精密机括。
一阵低沉而富有特定节奏的嗡鸣声,从装置的共鸣箱中传了出来。
起初,那块晶矿碎片并无异样。
但随着赵老蔫调整摇动速度,改变嗡鸣的频率,那晶矿碎片表面的幽蓝光芒,开始出现了极其细微的、不稳定的闪烁!
甚至当频率调整到某个特定节点时,碎片本身都发出了几乎不可闻的“滋滋”声,仿佛在与那声波进行着无形的对抗!
“陛下,臣无能,尚无法仿造出真正的‘势运’波动。”
赵老蔫喘着气,停下摇动,脸上却带着兴奋的红光。
“但经过无数次尝试,臣发现,这种由七组不同口径铜环共鸣产生的‘希声’波段,对幽能晶矿的稳定性,有着最明显的干扰效果!”
“虽然效果远不及陛下天威,持续时间也短,但这证明方向是对的!”
“假以时日,若能造出更大、更精密的装置,或许……或许真的能在战场上,让那些铁鸦军崽子们喝上一壶!”
陈稳仔细观察着那暂时失去稳定光泽的晶矿碎片,又感受了一下自身“势运”气旋对那碎片的天然排斥感,心中了然。
赵老蔫确实找到了一个巧妙的替代思路。
虽然效果天差地别,但意义重大。
“做得很好。”
陈稳赞许地点了点头。
“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此物若成,当记你首功。”
离开工坊时,陈稳能清晰地感觉到,当自己靠近那实验中的装置和晶矿时,体内的“势运”会产生一种微妙的共鸣与排斥增强的迹象。
而当他远离后,这种迹象便逐渐平复。
这让他对“势运”与幽能晶矿之间那种本质上的对立,有了更直观的体会。
与此同时,钱贵的肃反行动也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借助从货郎及赵四处获取的名单和线索,巡察司顺藤摸瓜,在汴梁城内连续端掉了两个铁鸦军用于藏匿人员和物资的隐秘据点,抓获了十余名相关人员。
虽然依旧未能揪出那个隐藏最深的“寒鸦”,但无疑重创了铁鸦军在城内的情报网络。
更重要的是,从一名被捕的铁鸦军中层头目口中,钱贵撬出了一条关键信息:
铁鸦军主人因“节点持续偏离”而震怒,并且似乎因此承受了某种“反噬”,下令不惜一切代价,要在“月晦之夜”,也就是本月最后一天夜晚,执行一项名为“血月”的终极计划。
计划的具体内容此人并不知晓,只知道届时城内城外将同时发动,目标是“让汴梁陷入火海,让伪陈朝廷彻底崩溃”。
这个消息,让钱贵毛骨悚然,立刻进宫禀报。
陈稳听着钱贵的汇报,面色沉静。
他走到殿窗前,望着窗外渐渐昏暗的天色。
体内的“势运”气旋,似乎也感应到了那迫近的、浓稠如墨的恶意,旋转的速度悄然加快,散发出一种如同磐石般稳固、却又隐含雷霆之威的气息。
他能感觉到,随着新朝政令的逐步推行,随着军事上的胜利,随着内部蛀虫的被清除,这“势运”正在以一种缓慢但坚定的速度增长、夯实。
它如同不断垒高的堤坝,积蓄着力量,等待着……或许未来某一刻的倾泻与爆发。
虽然依旧无法主动驱使,但这种切实的“存在感”与“成长感”,让他心中安定了许多。
成长进度条,在他于北疆破敌、回京稳定朝局、以及此刻感受到“势运”与国事紧密相连之后,已悄然从67%提升至了69%。
这增长的幅度不大,却代表着新朝的根基正在一寸寸地被夯实。
“月晦之夜……‘血月’计划……”
陈稳低声重复着这两个词,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寒光。
“朕,等着他们。”
他转身,对钱贵吩咐道;
“加紧盯防,重点监控宫内人员异常动向,以及所有可能用于纵火、制造混乱的物资流向。”
“同时,将这个消息,以隐秘的方式,透露给韩通和张永德。”
“告诉他们,朕在汴梁,等着他们的捷报。”
“让他们无需担心后方,放手去做!”
“朕倒要看看,是他们的‘血月’凶厉,还是朕的‘势运’……更胜一筹!”
“臣,遵旨!”
钱贵躬身领命,匆匆离去。
殿内重归寂静。
陈稳独自立于窗前,感受着体内那奔腾不休的“势运”,以及汴梁城上空那无形的、正在汇聚的风暴。
危机已迫在眉睫,但他的心,却愈发沉静。
这是一种源于力量增长和对自身道路确信的沉静。
势运初探,前路虽艰,其道不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