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袍人站在门口，袖口暗纹在石室微光下泛着冷色。张继平没有起身，只是将掌心的玉牌缓缓收进衣襟，指尖划过案上《九转玄典》的封面，留下一道浅痕。
“我看过多少？”他开口，声音低而稳，“你不如先说，执事堂派你来，是想查，还是想抢？”
那人脚步顿住，脸上掠过一丝僵硬，“我只是奉命询问典籍内容是否完整，若有残缺，需由宗门补录。”
“补录？”张继平冷笑一声，终于站起。他走至聚灵阵边缘，顺手拾起一枚仙晶握在手中，灵气顺着经脉流转一圈，体内枯竭后的空荡感依旧未散，但已能支撑短时对峙。
“那你回去告诉他们，书在我手里，一字不缺。至于内容——”他顿了顿，“不是谁都能看懂的。”
灰袍人盯着他，半晌才道：“你知道这本典籍为何被封存千年？它不单是功法，更是试炼。历代有人试图修炼，十之八九走火入魔，筋脉尽断。”
“我知道。”张继平重新盘坐回蒲团，“所以我不会现在就开始。”
话音落下，石门无声合拢。那人影退去，脚步声渐远。
室内重归寂静。张继平闭眼调息片刻，待心神沉定，才再次翻开《九转玄典》。
书页停在那句：“欲启九转，先炼其心，再塑其骨，以血为引，叩关三次。”
他取出随身匕首，在左手食指划开一道口子，滴下一滴血落在书页中央。血珠滚过文字，竟如活物般被吸入纸中，随即整本书微微震颤了一下，仿佛某种封印松动。
一股热流自书页透出，顺着指尖蔓延至手腕。
他立刻运转基础心法压制异样，却发现体内的灵力运行轨迹被这股热流牵引，偏离了原有路线。经脉像是被无形的手拨动，开始尝试接纳一种全新的节奏。
第一次行功失败。
他咳了一声，唇角渗出一丝血迹。这不是外伤所致，而是灵力逆行冲击肺腑的结果。
“果然没那么简单。”他抹去嘴角血痕，把仙晶摆成环形围绕身体，增强灵气供给。
第二日清晨，他再度尝试。
这一次，他不再强行引导灵力，而是放慢呼吸，让热流自行游走。起初依旧滞涩，尤其在肩井与膻中两处穴位，如同细针扎刺。但他咬牙忍住，任其穿行。
半个时辰后，热流终于贯通任脉，直冲百会。
刹那间，脑海清明，五感骤然敏锐。门外落叶擦过石阶的声音都清晰可辨，连空气中寒髓液蒸发的微凉气息也能分辨。
他知道，这是“叩心关”的初步征兆——心神与天地灵气产生共鸣。
第三天夜里，他第三次行功。
这次，他提前服下一粒凝神丹，稳定心神。随着《九转玄典》传出的热流再次涌入经脉，他主动配合，以意念推动灵力沿新路径运行。
从涌泉起步，绕足少阴肾经上行，过会阴，接督脉，经长强、命门、大椎，一路升至风府，再由风府转入脑中，最后归于泥丸宫。
整个过程缓慢而沉重，每一寸推进都像拖着铁链前行。当灵力最终完成一周天循环时，他全身已被冷汗浸透，手指微微发抖。
但这一次，没有咳血，也没有滞留。
他睁眼，眼中闪过一瞬金芒，随即隐去。
第一重“叩心关”，成了。
他没有停歇，立刻开始记录感悟。取笔研墨，在黄纸上写下：
“新法非循旧路，主引而不主控。灵力如溪，不可堵，只可疏。三日试验，得出要诀：缓吸深纳，意随气走，忌强行导引。若逆则反噬，轻者呕血，重者神识受损。”
写完一段，他又取出那枚玉牌，贴于额头。
玉牌温热，似乎与《九转玄典》存在某种感应。每当他回忆书中某段文字，玉牌便微微发烫，像是在确认真伪。
他忽然想到秘境底层那七盏青铜灯。
“引灵阵……北斗形状……”他低声念着，脑海中浮现当时所见的布局。再对照《九转玄典》中一段隐晦记载：“七星照骨，魂门自开”，隐约觉得二者有关联。
但他并未深究。眼下最重要的是巩固第一重境界，防止回落。
接下来五日，他每日两次行功，每次控制在半个时辰内。随着循环次数增加，灵力运转愈发顺畅，原本滞涩的几处关窍也逐渐打通。
第六天，他在一次行功结束后，忽然察觉体内有异。
灵力在丹田旋转时，多了一丝极细微的阻力，像是有一层膜包裹着核心。每次灵气经过，都会被轻轻摩擦，产生微弱震荡。
他皱眉思索许久，忽然想起书中一句：“初成叩心，内生隔膜，此为‘灵茧’初现，乃护道之基。”
原来如此。这是身体在自动构建防御机制，防止外来灵力侵蚀本源。
他松了口气，正准备继续打坐，忽然发现放在案边的一枚仙晶出现了裂纹。
不是外力所致，而是内部能量被抽空后自然崩解。
他看向周围，七枚仙晶已有三枚变得浑浊无光。这才意识到，修炼《九转玄典》消耗灵气的速度远超寻常功法，几乎是普通心法的三倍以上。
“难怪前人难以修成。”他喃喃道，“没有足够资源，根本撑不到第二重。”
他起身走到玉池旁，打开寒髓液的玉坛。白雾腾起，带着刺骨寒意。他伸手探入，感受其中精纯的阴属性灵气。
若将寒髓液融入修炼，或许能缓解仙晶消耗过快的问题。
他当即决定尝试。
当夜，他将稀释后的寒髓液涂抹于背部十二穴位，再启动聚灵阵，同时开启行功。
寒意瞬间侵入经脉，与体内灵力碰撞，激起一阵剧痛。他牙关紧咬，强迫自己维持运转节奏。
五分钟过去，疼痛未减，反而加剧，仿佛有冰针在血管里穿刺。
他额头冒汗，右手不自觉地抓住蒲团边缘。
就在几乎要坚持不住时，胸口旧伤突然发热，那股熟悉的钝痛化作一股暖流，自肋骨深处扩散开来，竟与寒意形成对冲。
两种力量在膻中交汇，短暂僵持后，竟缓缓融合，生成一种新的、更为柔和的灵流。
这股灵流顺着经脉游走一圈，所过之处，滞涩尽消。
他心头一震，立刻调整呼吸，引导这股混合灵流进入丹田。
这一次的循环，前所未有的顺畅。
当他收功睁眼时，天色已亮。
案上的《九转玄典》静静躺着，书页翻到了下一页，露出新的文字：
“二重塑骨，需借外寒淬体，内火炼筋。阴阳相济，方可破茧。”
他盯着那行字，还未及细看，忽然感到指尖一阵刺痒。
低头一看，左手食指昨日划伤的伤口，竟已完全愈合，连疤痕都没留下。
他缓缓抬起手，握拳。
指节发出清脆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