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无涯的手还停在半空，掌心对着饭桶的獠牙。那点微光还在转，像洗衣机甩干时的最后一圈。他没动，也不敢动。刚才那一幕太安静了，安静得不像活人该待的地方。
空气里浮着半包泡面，包装纸泛金，轻轻打转。那是林小闪最后握过的东西。
她站的时候没出声，也没人拦她。铁皮猪只是抬了下头，獠牙闪了道蓝光。它知道要发生什么。
林小闪从墙边站起来，绝缘服上的裂口更多了，电火花顺着袖管往下跳。她走到中央，脚踩在数据流交汇的位置。地面开始发烫，不是火烤的那种，是电流烧穿金属的感觉。
她双手张开，指尖冒出两股粗电弧，直冲上方虚影。系统核心还没完全亮，但已经开始震动。一道电柱从她头顶炸上去，劈进那团模糊的光影里。
“饲主大人。”她回头说，“这次真的要说再见了。”
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清了。
江无涯想喊她名字，嘴张开了又闭上。他知道这一关必须有人去推，饭桶能当容器，可点不着火。只有她行。她的电磁异能是芯片和意志拼出来的，纯度够高，能当钥匙用。
电柱越来越粗，她的身体也开始变透明。先是脚尖，然后小腿，一层层往上。像是被人拿橡皮擦，一点点抹掉。
铁皮猪往前冲了一步，獠牙对地，高频激光喷射而出。它在地上划出一串符号，歪歪扭扭，但结构完整。这是量子锚定阵列，早年吞资料库时记下的。现在靠本能画出来。
符文亮起，地面形成一个光圈，托住林小闪正在消失的下半身。她没低头看，只是笑了笑。
江无涯跪了下来，在符文边缘抓住她的手腕。那只手已经冷得不像活人，但他还是死死攥着。
他把胸口藏的最后半包泡面塞进她手里。
“等你的投币口修好，记得给我留个位置。”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话以前是用来逗她的，每次她充完电都会翻白眼说“又来了”。现在她说不了了。
泡面碰到她掌心的瞬间，包装突然变金。不是反光，是整张纸自己发光，像是被什么认证过。
系统提示音响了。
“最终程序启动，执行者生命体征归零倒计时：十、九、八……”
江无涯没松手。他盯着她的眼睛，想记住最后的表情。但她没看他，只低头看着那包泡面。
然后她抬手，比了个手势——食指和中指并拢，往额角一点，再向前伸。那是他们之间的暗号，意思是“通电成功”。
光芒猛地暴涨。
她的身影被吞没了。
最后一寸头发消失前，那包金色泡面飘了起来，停在符文中心，缓缓旋转。
江无涯还跪着，手摊在地上，像是刚松开什么重要的东西。他没哭，也没喊，就是不动。
铁皮猪走过来，用鼻子拱了他肩膀一下。力道不大，跟平时蹭零食时一样。
空间安静了。系统核心的光影还在，但不再闪烁。它稳定了，像是吃饱了，等着下一步指令。
饭桶站在原地，肚子鼓鼓的，獠牙上的纹路一闪一闪。它没吐出那个泡面盒，也没发出声音。它知道现在不能吵。
江无涯慢慢抬头。他看着那包悬浮的泡面，喉咙动了一下。
“你说你以前总嫌我给的泡面太咸。”他低声说，“结果每次都吃完，连汤都不剩。”
没人回答。
他伸手想去碰那包泡面，指尖刚靠近，系统提示音又响了。
“能量传导完成，协议更新：容器激活中，等待指令输入。”
这次的声音不一样了。没有机械感，反而有点像老主任说话时的调子。
江无涯收回手，坐到地上。他靠着铁皮猪，抬头看天。这里没有天，只有数据堆成的穹顶，黑乎乎的一片。
“你知道吗？”他对空气说，“我小时候埋泡面盒，真以为能长出钱来。老头笑我傻，还帮我盖土。”
饭桶哼了一声，像是在附和。
“后来我才明白，他不是笑我傻。”江无涯说，“他是高兴，我还信点什么。”
他闭上眼，手指捏了捏裤兜里的螺丝刀。刀柄上有道划痕，是上次撬系统门时留的。
铁皮猪趴下来，把脑袋搁在他腿边。它的体温比平时低，估计刚才刻符文耗了不少能量。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
突然，那包金色泡面轻轻震了一下。
江无涯睁开眼。
泡面在转，越转越快，金光扫过地面符文，激起一圈涟漪。数据流开始回流，不是乱飘的那种，是整齐地往核心方向聚。
“又要开始了？”他问。
没人答。
但他感觉到空气变了。不是温度或湿度，是那种熟悉的压迫感，像系统要动手前的预兆。
他撑地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铁皮猪也跟着起身，獠牙重新亮起蓝光。
“行吧。”他说，“那你先忙，我等你下一句。”
他盯着那包泡面，等着它落地，或者爆炸，或者变成别的什么东西。
泡面还在转。
金光扫过他的脸。
他的影子映在地面上，比刚才短了一截。
因为光源来自头顶更高处。
那里原本什么都没有。
现在多了一个光点。
很小，但很亮。
像开机时的第一个像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