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无涯把那块写着“别信会飞的”的标签塞进裤兜，手指在塑料袋边缘蹭了两下。远处那辆焊着铁爪的装甲车已经消失在尘雾里，履带压过的痕迹也被风沙半掩。他没追。
这账不划算，追不上还可能撞上埋伏。
他低头看了看脚边的Emp控制器，外壳烧得翘边，但铜线裸露得刚好够拆。他弯腰捡起来，顺手塞进腰间的破布袋里。“能用的都不能扔。”
刚直起身子，就听见纸翼扑棱的声音由远及近。一个瘦高身影跌跌撞撞跑来，推着一辆歪歪扭扭的小车，车头绑着几只卫生纸鹤的骨架，尾部拖着根铜丝线在地上划拉。
是陈卫生。
他一头撞到江无涯面前，眼镜片上全是灰，手里还在搓个纸团。“江哥！我做了个探头，再生纸板加磁石拼的，能嗅铁！”
话音刚落，小车前端突然嗡鸣起来，尖端一根铁针猛地指向地面。
“有货。”陈卫生眼睛亮了，“三米下，金属密度不小。”
江无涯蹲下来，用手扒了两把土。焦黑的碎石混着熔化的塑料颗粒，底下是硬化的混凝土层，像一块盖住废墟的铁皮。
“挖不动。”他说。
“那就软化它。”陈卫生一挥手，二十只强化纸鹤从背包里飞出，每只嘴里叼着一小瓶酸液。它们盘旋一圈，精准地洒在探测点周围的水泥地上。
白烟冒起，石头发出滋滋声。
江无涯拍拍铁皮猪的脑袋：“轮到你了。”
铁皮猪哼了一声，走过来用獠牙猛撬表层。前两下火星四溅，牙齿崩了一小块。它甩了甩头，换了个角度，这次用肩胛顶住残骸边缘，猛地发力。
轰的一声，水泥裂开一道口子。
下面露出半截军用装甲车的框架，虽然烧得发黑，但主梁还在，合金含量高。
铁皮猪鼻子抽了两下，喉咙里滚出咕噜声。它不是在警惕，是在流口水。
“吃吧。”江无涯往后退了两步，“别撑死。”
铁皮猪二话不说，一头扎进去，獠牙撕扯金属板，大口大口往嘴里塞。它的胃像是无底洞，吞进去的铁块直接往下沉，肚子越鼓越大，像要炸开。
吃到两吨左右时，它突然停下，趴在地上打滚，嘴里呜呜叫。
“怎么了？”江无涯凑过去。
铁皮猪翻了个身，后背脂肪层下凸起六个硬块，不断蠕动，发出咔哒咔哒的机械声。皮肤被撑得发亮，隐约能看到金属结构在重组。
“你在进化？”江无涯掏出螺丝刀，“要是爆了，我可不给你收尸。”
铁皮猪没理他，继续喘粗气，体温迅速升高，靠近的人都能感觉到热浪。
陈卫生拿出温度计测了一下：“80度了，再升就要自燃。”
“让它自己来。”江无涯盯着那六个鼓包，“系统没报警，说明还在流程里。”
三人一兽就这么守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三小时后，铁皮猪突然翻身，背部皮肤裂开六道缝，喷出六根通红的炮管，砸在地上震出浅坑。炮身完整，冷却槽清晰，炮口刻着一行小字：
“可射穿t-90主战坦克装甲”。
江无涯愣了几秒，伸手摸了摸炮管，烫得缩手。
“真造出来了？”
陈卫生已经冲过去检查细节，一边看一边念叨：“导轨对齐度不错，能量接口标准件，就是材料纯度不够，锡含量偏低……下次得让泡面猴多找点焊条。”
“问题是。”江无涯蹲下，看着空荡荡的炮膛，“咱们没炮弹。”
“试试这个。”陈卫生随手捡起一块废铁，塞进最近的一门炮。
炮口微光一闪，自动吸附周围散落的螺丝钉、铁屑，压缩成一枚弹头。下一秒——
轰！
远处废弃油罐应声被洞穿，破口整齐，边缘发蓝。
“能用！”陈卫生跳起来，“全自动装填，目标锁定靠磁场感应，反应速度比人快十倍！”
江无涯没笑。他站在六门电磁炮中间，看着它们静静立在焦土上，像一支没人指挥的钢铁小队。
这玩意儿太强了。
强到他心里发毛。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金属片，上面刻着：“第108号，你还差七件。”
他盯着看了五秒，然后把它塞回兜里。
“童童还没醒？”他问。
“醒了，但腿软。”陈卫生说，“他说蚂蚁今天都不往东边爬。”
江无涯点头。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那边有东西让虫群避让，可能是毒气，也可能是高辐射源。
他走到一门炮旁边，用记号笔在炮身上写了几个字：“童童专用防踹栏”。
写完，他退后一步看了看。
有点滑稽，但有用就行。
铁皮猪这时终于缓过劲，趴在地上呼哧喘气，鼾声一起，附近几只纸鹤翅膀一抖，当场失灵，啪嗒掉地。
“它现在打呼都能干扰电路了。”陈卫生捡起一只纸鹤，拍了拍灰，“以后得给纸鹤加屏蔽层。”
江无涯没接话。他正弯腰检查Emp模块的内部线路，铜丝断了一根，但他发现另一条暗线连着微型接收器。
这不是普通干扰器。
它能接收远程信号。
“别信会飞的。”他想起那行字。
天上来的，都是敌人。
他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云层低得压人。
“得把炮架稳。”他说，“不能全靠铁皮猪扛着。”
“我来设计支架。”陈卫生立刻掏出本子画草图，“用再生纸板加钢筋，轻便还能抗冲击。”
“先试射程。”江无涯指着更远的三座废弃厂房，“看看最远能打多远。”
陈卫生点头，调整探测车上的参数。铁皮猪趴着不动，但六门炮缓缓转向目标区域，炮口充能，蓝光一闪——
轰！轰！轰！
三连击，三栋建筑的承重柱同时断裂，楼体倾斜，却没有立刻倒塌。
“留了余力。”陈卫生惊讶，“它知道不能全毁，怕砸到后面的掩体。”
江无涯看着那三栋摇晃的楼，忽然笑了。
“这家伙聪明起来了。”
他转身走向铁皮猪，摸了摸它滚烫的脑袋。
“吃得多，长得快，以后多啃点好东西。”
铁皮猪睁开眼，哼了一声，像是在说“给点实际的”。
江无涯从袋子里掏出半包泡面，扔进它嘴里。
“最后一包了。”他说，“下顿得你自己找。”
铁皮猪嚼得咔嘣响，尾巴摇了两下。
六门电磁炮静静立在焦土上，炮口朝天，像六根竖起的中指。
风卷着灰尘掠过炮膛，远处地平线，一道染血的旗帜缓缓移动，越来越近。
江无涯站在原地没动。
他手里还捏着那根从Emp模块拆下的铜线，线头闪着微弱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