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尖顶的风笛声里，两个身影倚着雕花栏杆对饮。
黑袍男人指尖的黑雾漫过酒杯，将月光凝成冰棱般的酒液，正是被传 “坠崖身亡”的魔王墨菲斯托。
他对面的银发天使翅膀一半覆着圣光，一半缠绕暗影，正是被天界通缉的堕落天使拉结尔。
“神又在玩‘牺牲少数保全多数’的老把戏了。”墨菲斯托嗤笑一声，黑雾在他掌心化作微型风暴。
“听说北方冰川崩塌，祂为了稳住魔法流，默许了三个部落被冻成冰雕。美其名曰‘自然的平衡’。”
拉结尔晃动酒杯，杯壁映出码头的火光。“总比你强，为了颠覆秩序，把瘟疫菌种丢进贫民窟。”
他翅膀上的暗影突然躁动。“不过那次你偷偷给牧师院送了治愈配方，倒是不像你风格。”
“彼此彼此。” 墨菲斯托挑眉。
“你前天在圣光大教堂救下的巫女，现在正用你教的禁忌术救难民。大天使知道了，怕是要把你剩下的毛全拔了。”
两人相视而笑，笑声被风卷向码头。
程然刚把第二炉烤乳猪入炉，独角兽突然抬起头，银毛泛起警惕的光晕。
他顺着兽瞳望去，城堡尖顶的剪影在月色中若隐若现，隐约有能量波动像涟漪般扩散。
那是两种极端力量碰撞又制衡的气息，危险却奇异的平和。
程然有些奇怪，总觉得其中一道气息莫名有些熟悉。
就好像，在哪里遇到过一样。
正出神思考之际，耳边响起小女孩清脆如黄鹂的声音。
“神使大人，您的乳猪皮烤得比晨光还亮！”卖花小姑娘举着花环跑来，独角兽温顺地低下头让她挂上花朵。“妈妈说这是神的祝福，能让出海的爸爸平安归来。”
程然笑着递过一串顺道烤的烤鱿鱼。“这是香料的祝福，不是神哦。所以，我们要好好吃饭，才能更幸福哦~”
他不再深思那抹熟悉感，看向周围欢笑的人群，已经没了烦恼。
他们不懂什么秩序与混沌，只在乎眼前的热食，身边的家人，以及独角兽带来的片刻惊喜。
这才是人间的真相，最朴素的温情。
城堡屋顶上，墨菲斯托望着码头的烟火皱眉。“那凡人身上有种非常特别的气息，似乎一直被这个世界排斥，却又奇迹的行走在这个世界任意一个点，没有被撕裂。”
“真的很有趣，不是吗？” 他指尖的风暴突然平息。“祂居然允许这种‘变数’存在？”
拉结尔的目光落在程然身上，圣光与暗影在他眼底交织。“或许祂也在怀疑。怀疑用规则筑成的牢笼，是不是真的能困住世界的可能性。”
他饮尽杯中酒，翅膀拍打声惊起夜鸟。“你说，如果让凡人来选，他们会要僵化的安宁，还是危险的自由？”
码头上排队的长龙没有深夜困倦的萎靡，全是对亲眼见到神的造物和神使的感激和喜悦，他们虔诚叩拜，感恩神明的赐予。
他们跳起祝神的舞蹈，清唱礼赞的歌谣，把欢声笑语和虔诚的信仰传入云端，传入神明的心中。
这一刻，所有人都能感受自由的气息，那是对神的信任。
“神使大人带来的神的恩赐实在太美味了，这是我此生品尝过最美味的东西！”
刚卸完货的老渔夫咬着烤乳猪脆皮，油脂顺着嘴角往下淌，他粗糙的手掌在围裙上蹭了又蹭。“这皮脆得能弹起来，肉汁甜津津的，比我婆娘用蜂蜜炖的海鱼还鲜！出海三个月，就盼着这口热乎吃食！”
丝绸商人举着银叉，小心翼翼叉起一块里脊肉，叉子刚碰到肉就渗出琥珀色的汁。“天哪！这肌理里居然藏着香料的香气！是迷迭香还是百里香？宫廷厨师用十几种香料都烤不出这层次，冕下，您简直是用魔法在烤肉！”
他身边的侍女早已不顾仪态，小口小口啃着骨头，连骨缝里的肉丝都舔得干干净净。
“这调味绝了！” 穿皮甲的佣兵队长捧着半只烤乳猪，铠甲上沾着的酱汁都顾不上擦。
“既有海边的咸鲜，又有森林的草木香，嚼到最后还有点回甘！上次在国王宴会吃的烤全羊跟这比，简直像嚼干柴！”
他身后的佣兵们齐声附和，狼吞虎咽的声响引得周围人阵阵发笑。
公爵夫人用银刀轻轻划开乳猪腹部，一层层下去，香气浓郁的汁水，顺着骨缝流淌。
“埃德蒙你快看！神使大人的手艺太绝佳了！就连宫廷御厨都烤不出来如此外酥里嫩的烤制品！”
公爵早已吃得满脸油光，含糊不清地嘟囔：“别跟我抢！这只后腿归我！明儿我就让厨房把所有烤炉都改成程先生这样的！”
铁匠皮的小吉洛举着一把他亲手制作的小木剑，要把心爱之物当作礼物送给程然。
“神使大人，您的烤乳猪有阳光的味道！比妈妈烤的黄油曲奇更美味！”
“请收下我的礼物，虽然它只是一把木剑，但它是我将来锻打绝世兵器的基石，请您收下。”
独角兽在一旁轻轻打了个响鼻，像是对小吉洛的认可，银毛上沾着的花瓣簌簌落下，落在烤炉边的炭火上，升起带着花香的轻烟。
巡逻队长刚维持完秩序，就被香味勾到烤炉前，捧着程然递来的烤肋排直咂嘴。
“神使冕下，您这手艺，比圣光还能安抚人心！刚才还在吵架的鱼贩和货主，分了半只烤乳猪就笑着称兄道弟了！这哪是烤肉，分明是和解的神药！”
人群中突然响起一阵欢呼，原来是香料商会会长举着刚买的烤乳猪，对着码头的商船大喊。“‘荆棘者号’的弟兄们！快下来尝尝！程先生的烤乳猪比丝绸还值得抢购！错过今天，再等十年都未必有这口福！”
商船上的水手们立刻抛下缆绳，顺着软梯往下爬，连船长都忘了清点货物，直奔烤炉而来。
程然笑着给每个人递上烤肉，额头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滚烫的烤炉上滋滋作响。
他看着眼前不同身份的人围在一起分享美食。
贵族与平民肩并肩啃着排骨，佣兵给商贩递纸巾，连最拘谨的侍女都和渔夫笑着聊天。
所谓美味，从来都不止是舌尖的享受，更是能打破隔阂的暖流。
而城堡尖顶的风笛声里，墨菲斯托和拉结尔望着这幕人间烟火，酒杯碰撞的轻响里，似乎多了几分释然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