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的哭声还在响。
楚明舒脚步没停,往前走了两步,通道里的风突然变了方向,吹得她发尾扫过脸颊。萧沉舟跟在她右侧半步距离,剑始终没收回,指节还泛着白。
就在这时,绑在石柱上的血蝶猛地一震。
它被星辉锁链缠了七道,机械臂残缺,蝶翼焦黑,按理说连动一根手指都难。可现在,那条最粗的锁链“嘣”地断了,像是内部有东西炸开。
楚明舒立刻后撤,金针在指尖转了一圈,摆出防御姿态。
萧沉舟横剑挡在她前面,眼神冷了下来:“你还想耍什么花招?”
血蝶没动,头缓缓抬起来。它的双眼原本是冰冷的红光,此刻却闪了一下,变成灰白色,像老式投影仪启动前的屏幕。
下一秒,一道全息影像从它胸口射出,直接打在通道墙壁上。
画面抖了几下,清晰了。
一间密室,烛火昏黄。玄镜穿着年轻时的长老服,手里拿着一把银匙,正往一个婴儿嘴里灌黑色液体。那孩子手腕上有一道星纹,和楚明舒的一模一样。
楚明舒呼吸一滞。
影像继续放。
玄镜低声说:“对不起……你活不下来,只能选一个。”
他把婴儿放进一个发光的裂缝里,转身抱起另一个襁褓,塞进一块玉核桃。
镜头拉近,那个被留下的婴儿眉心有星痕,哭得撕心裂肺。
正是小时候的萧沉舟。
影像到这里戛然而止。
血蝶的身体开始冒烟,机械核心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它张了张嘴,声音断断续续:“少主……您才是……被换回来的那个……”
楚明舒脑子里轰的一声。
她看向萧沉舟。
他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没有变,但握剑的手在抖。剑尖划过地面,刮出一串火星。
“你说……我才是被救回来的?”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问自己。
楚明舒没回答。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星纹还在发烫。刚才那段记忆太真实了,不是伪造能做出来的。命运书签在识海里震动了一下,自动记录了她的震惊和愤怒,随即弹出一行批注:
【隐藏记忆已提取:玄镜曾对医者说“此子经脉尽断,三日不啼,留之无用”。】
她冷笑一声:“原来不是送走,是杀掉。”
萧沉舟猛地转身,大步走向跪在地上的玄镜。剑尖挑起对方下巴,逼他抬头。
“你说他活不下去。”萧沉舟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可你连试都没试。”
玄镜嘴角抽了抽:“我试了!药谷的人看过,说他活不过七日!我不动手,他也得死!”
“所以你就亲手灌毒?”楚明舒走上前,语气像在讲笑话,“你还真把自己当命的主宰了。”
玄镜瞪着她:“你懂什么?古武世家血脉不能断!我必须保住一个继承人!”
“那你告诉我。”楚明舒突然笑了,抬起左手,用金针在手腕上划了一下。
血滴下来,落在地上。
奇怪的事发生了。
那滴血接触到地面的瞬间,泛起一圈星辉,和影像里婴儿口角流出的黑血产生了共鸣,竟然浮现出一段残缺文字:
“双生共魂,命轨互替。存一弃一,天道不容。”
玄镜脸色变了。
楚明舒盯着他:“若我是不该存在的异类,为什么我的血能唤醒族谱?为什么我的星纹能引动凤凰图腾?你们封我为外姓,可命运选的是我开门。”
她顿了顿,声音冷下来:“不是我在求认,是你们的规则,在求我承认。”
玄镜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萧沉舟的剑还指着师父,却没有再往前压。他的指节已经破了,血顺着剑柄流下来,滴在石板上。
“你说我体健命硬,适合继承。”他声音哑了,“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之所以能活到现在,是因为有人替我死了?”
玄镜闭上眼:“那是牺牲……为了大局。”
“放屁!”楚明舒一针甩出,钉在玄镜肩头,“谁给你的权力决定谁该死?你以为你是救世主?你就是个杀人犯。”
血蝶的身体彻底不动了。蝶翼塌下来,胸口的投影仪熄灭前,最后闪了一下,是个模糊的唇形。
像是在说:“少主……活着就好。”
然后,彻底黑了。
楚明舒喘了口气,看着地上的残骸。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血蝶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爆发?为什么偏偏放出这段记忆?
她低头看储物囊。
星辉正在微微跳动,像是在回应什么。
“不对。”她喃喃道,“它不是失控……是有人让它这么做的。”
萧沉舟听见了,转头看她:“谁?”
“不知道。”楚明舒摇头,“但它临死前传的信息,只有我能接收。命运书签刚刚更新了一条批注——‘真相不止一层’。”
她抬头看向秘境深处。
哭声没了。
通道安静得可怕。
玄镜坐在地上,衣服破了,脸上有血。他不再说话,也不再辩解,只是低着头,像个被拆掉发条的木偶。
萧沉舟的剑还在抖。
他从小练功,背族训,接传承,以为自己生来就是少主。可现在,所有的一切都被推翻了。他不是原定继承人,他是被换回来的替代品。
楚明舒走到他身边,轻轻碰了下他的手臂:“你还好吗?”
萧沉舟没看她,只低声问:“如果那天被扔进裂缝的是我……你现在会是谁?”
楚明舒愣了一下。
她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我不知道。”她说,“但我知道现在站在这里的是我。不是别人选的,是我自己杀回来的。”
她抬手抹掉脸上的血迹,看向玄镜:“你说我母亲改族谱是为了等我回来。那她知不知道,你对她孩子做了什么?”
玄镜终于抬头,眼里有了点光:“她知道……但她来不及阻止。”
“所以她临死前说‘星纹重现之日,便是双魂归位之时’。”楚明舒冷笑,“她不是在等血脉回归,她是在等复仇。”
玄镜嘴唇动了动,没反驳。
萧沉舟的剑终于往下落了一寸。
剑尖抵住玄镜喉咙,划出一道细线。
血慢慢渗出来。
“从今天起。”萧沉舟说,“我不是你教出来的少主。”
他顿了顿,声音更冷:“我是她带回来的,双生之魂。”
楚明舒站在他身旁,左手金针染血,右手垂在身侧。星辉缠上她的手臂,像一条活着的绳索。
她看着秘境深处,声音不大,却清楚传进每个人耳朵里:
“我不管你们过去写了多少规矩,杀了多少人。”
“现在,轮到我来改写了。”
玄镜坐在地上,没动。
萧沉舟的剑没收,也没再往前。
血蝶残骸静静躺在石柱边,机械核心彻底冷却。
通道尽头,风又吹了起来。
楚明舒的储物囊突然震动。
星辉拼出三个字:
他们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