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的日子,在表面规律的轮班与接诊中,如同河水般平稳流淌。莫非完美地扮演着一个初来乍到、勤奋低调的急诊医生角色。他按时上下班,认真处理每一个病例,与同事保持着礼貌而适度的距离,仿佛那晚IcU外的锋芒与试探从未发生过。
然而,在这平静的水面之下,两条看不见的线,正被他悄然牵引,向着未知的深渊探去。
第一条线,指向“锦绣天城”工地。
他没有贸然前往,那无异于黑夜中举着火把告诉对手“我来了”。他选择了一个更迂回,也更安全的方式——通过官方渠道。
借着一次向严主任汇报那个中毒工人后续恢复情况的机会(病人已转入普通病房,恢复良好),莫非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严主任,这个病人的中毒原因还是很蹊跷。我查阅了一些资料,怀疑可能和某些特殊建筑材料或工地污染物有关。‘锦绣天城’那个项目,是不是之前也有过类似不明原因的伤病报告?如果能了解一下工地的环境和用料,或许对预防类似情况有帮助。”
他措辞谨慎,完全是从医学研究和疾病预防的角度出发,合情合理。
严主任正为这个离奇病例后续的病因学报告头疼,闻言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沉吟片刻:“嗯,你的考虑有道理。这事我会向医务科反映,看看能不能联系工地方面,做个环境评估。”
莫非要的就是这个“反映”。只要官方层面开始介入调查,哪怕只是走个过场,也必然会引起某些人的注意,或许就能让对方露出马脚。这叫打草惊蛇,但惊的是藏在草里的蛇,看看它会往哪个方向窜。
第二条线,则指向医院内部,那个神秘的保洁员李秀兰。
莫非没有再去后勤部打听,那太显眼。他改变了策略,利用每天在医院内不同区域活动的机会,默默记下了李秀兰大致的活动规律和负责区域——主要集中在住院部三楼几个特定病房和IcU外围走廊,工作时间通常是下午到深夜。
他注意到,李秀兰做事确实“认真”,总是低着头,很少与人交流,擦拭设备和处理垃圾时,动作带着一种异乎寻常的“轻柔”和“专注”,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或者……碰坏了什么?
更让莫非心生警惕的是,在望气术的感知下,李丽兰周身那股滞涩阴冷的气息,虽然极其微弱,但似乎……并非固定不变。在她推着清洁车,经过住院部三楼靠近消防通道的某个杂物间时,那股气息会有一瞬间极其细微的波动,仿佛与杂物间内的什么东西产生了某种共鸣?
这个发现,让莫非的心脏微微收紧。那个杂物间,很可能是个关键点!
但他依旧按兵不动。他需要更确凿的证据,需要知道那杂物间里到底藏着什么,以及李秀兰背后是否还有其他人。
这天夜里,轮到莫非值夜班。观察区的病人不多,处理完几个发烧腹泻的急诊后,走廊里恢复了寂静。窗外,城市的霓虹将夜空染成一片暧昧的昏黄。
莫非坐在办公室里,看似在翻阅医学文献,心神却高度集中,感知如同无形的雷达,覆盖着李秀兰通常活动的区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切如常。
就在临近午夜,莫非以为今夜不会有收获时,他的感知边缘,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同于寻常医护人员或病人活动的能量波动——来自住院部三楼,那个消防通道附近的杂物间方向!
来了!
莫非眼神一凛,瞬间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融入了办公室的阴影里。他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如同最有耐心的猎手,静静等待着。
那丝波动很短暂,很快就消失了。紧接着,是极其轻微的、几乎被医院背景噪音掩盖的开门和关门声。
过了一会儿,李秀兰推着清洁车,从消防通道的方向走了出来,依旧是那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开始例行公事地擦拭着IcU外围的扶手和墙面。
一切看起来天衣无缝。
但莫非的嘴角,却勾起了一抹冷冽的弧度。在他的感知中,李秀兰身上那股阴冷的气息,比之前浓郁了一丝,虽然依旧微弱,但确确实实增强了!就像……刚刚给某个东西“充了能”,或者从里面“取走了”什么?
而且,她推着的清洁车里,那股同源的阴冷气息也更明显了些。
莫非没有跟上去,他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对方警惕性很高,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让这条线断掉。
他默默记下了时间、地点和感知到的所有细节。
直到李秀兰完成工作,推着车消失在走廊尽头,莫非才缓缓松开了不知何时握紧的拳头。
线索越来越清晰了。
那个杂物间,绝对有问题!李秀兰定期前往,很可能是在传递信息、获取“物资”、或者进行某种隐秘的“维护”?
而“锦绣天城”工地,则是他们活动的外部据点或毒物来源?
这两条线,似乎正隐隐指向同一个隐藏在省城阴影下的庞大网络。
莫非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正在逼近。对手比他想象的更谨慎,组织也更严密。他在暗处观察,对方又何尝不是在暗处窥伺?
这省一院,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杀机四伏。
他拿起手机,看着那个存好的、后勤部王副主任的号码,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拨出。现在联系,时机未到,容易暴露自己。
他需要等待,等待一个能打破僵局,让对方先沉不住气的契机。
或者……自己创造一个契机?
莫非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片被霓虹点亮的、属于城西的夜空。
潜龙在渊,爪牙已利。
下一次出手,必将石破天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