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春至脉醒,耕读传家
惊蛰的雷声滚过雾隐山,灵脉馆的积雪终于化透了,顺着屋檐淌成细流,在青石板上汇成小小的水洼,映着天上的流云。后院的菜地里,铁牛正赶着牛犁地,犁铧划过湿润的泥土,翻出带着草香的黑土,惊起几只冬眠刚醒的青蛙,“扑通”跳进田埂边的水沟里,溅起一圈圈涟漪。
“陈大哥,这地得趁着惊蛰翻一遍,”铁牛吆喝着牛,粗布褂子已经被汗浸湿,“秦先生说‘惊蛰地气通’,这时候翻地能把藏在土里的虫卵翻出来,让太阳晒死,秋天的收成才能好。你看这土,潮乎乎的,攥一把能攥出水,种啥都长!”
小石头跟在犁后面,手里拿着个小竹篓,蹲在地上捡翻出来的草籽,捡满一把就倒进篓里,动作像只啄食的小麻雀。“陈伯伯,这些草籽能种吗?”他举着颗圆滚滚的草籽,阳光透过他的指缝,把草籽照得透亮,“墨兰姐姐的日记里画过,说有些野草能当药,治蚊虫叮咬可管用了。”
陈默正在给新开辟的秧田放水,灵脉泉的活水顺着渠道流进田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把泥土泡得发胀。“能种,”他笑着说,“等过几天暖和了,咱们把这些草籽撒在田埂上,既能当药材,又能固住田埂不塌方。墨兰以前总在田埂种‘护田草’,说‘田埂稳了,庄稼才能长得稳’,跟守脉是一个理。”
慕白挎着竹篮走来,里面是刚蒸好的杂粮窝窝,掺了新磨的玉米面和黄豆面,黄澄澄的,像块块小太阳。“歇会儿吃点东西,”她把窝窝放在田边的石头上,指尖拂过陈默沾着泥的裤脚,“秦先生说惊蛰得吃点粗粮,叫‘咬春’,能咬碎一年的晦气,干活才有力气。”
孩子们早就围了过来,伸手去拿窝窝,小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泥,把窝窝也沾得带了点土,却吃得格外香。小丫头被春桃抱在怀里,手里攥着半块窝窝,往嘴里塞得满脸都是,嘴角的玉米面像长了圈黄胡子,引得众人直笑。
秦先生坐在田边的柳树下,手里拿着本《农桑要术》,给围过来的孩子们讲惊蛰农耕的道理。“‘惊蛰节,耙地不歇’,老辈人传下来的规矩,春天不勤快,秋天就挨饿,”他指着书上的插画,“守脉馆不光要守脉,还得种好田,手里有粮,心里才不慌,这叫‘耕读传家’,耕能糊口,读能知理,两样都不能丢。”
“墨兰姐姐也会种地吗?”小石头啃着窝窝,含糊不清地问,窝窝渣掉在田埂上,引来几只蚂蚁。
“她种的菜比谁都好,”陈默放下锄头,坐在慕白身边,“有年夏天闹虫灾,咱们的菜都被虫啃了,就她种的那块地没事。后来才知道,她在菜地里混种了‘驱虫草’,虫子闻着味儿就不敢来。墨老鬼总说她‘心思比泉眼的水还细’。”
铁牛犁完最后一垄地,把牛拴在柳树上,走过来拿起窝窝就啃:“等育好秧苗,咱们多种点水稻,再种些豆子,秋天收了,除了自己吃,还能给柳溪村的乡亲送点。去年他们帮咱们修泉边的堤坝,这份情得记着。”
午后的阳光暖得人发困,田埂上的野草冒出了绿芽,柳树也抽出了新枝,嫩黄的枝条在风里轻轻晃,像少女的发丝。女人们坐在田边做针线活,纳鞋底的“沙沙”声混着水流的“哗哗”声,像支温柔的曲子。
“等插完秧,”慕白手里纳着双小布鞋,是给小石头做的,鞋面上绣着颗小小的脉生草,“咱们把学堂重新收拾下,秦先生说该教孩子们认些字了,不光要学守脉的本事,还得懂些道理,将来才能成器。”
陈默点点头,望着田里泛着水光的秧田,忽然想起墨兰日记里的插画:惊蛰这天,她蹲在菜地里种种子,旁边画着行小字:“春天播下的不只是种子,是希望,是日子,是一代又一代人往下走的劲儿。”
傍晚的霞光把田地染成了金红色,归巢的鸟儿掠过头顶,翅膀带起的风拂过新翻的泥土,送来股清新的香。众人扛着农具往回走,脚步踏在湿润的田埂上,留下串串带泥的脚印,很快就会被新的野草覆盖,像从未走过一样。
小石头走在最后,把捡来的草籽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说要回去跟秦先生请教哪些能当药。陈默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孩子身上有墨兰的影子,认真、执着,对这片土地充满了热爱。
他知道,灵脉馆的故事,从来不止于对抗邪祟的惊险,更多的是像这样,在春耕秋收里,在柴米油盐中,把守护的信念融进日子,把传承的种子播进土里。
只要田还在耕,书还在读,灵脉泉的水还在流,这份传家的念想就会像春苗一样,在岁月里扎根、生长,一年又一年,带着生生不息的劲儿,把日子过成希望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