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立冬储菜,窖藏冬暖
立冬的风裹着寒气,刮得灵脉馆的窗纸“呜呜”作响,院角的老槐树落尽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在风中摇晃,像双伸展的手。可菜窖口却热闹得很,男人们扛着刚收的白菜、萝卜往窖里送,女人们则忙着给蔬菜捆绳、码放,菜叶子上的泥土混着水汽,在地上洇出一块块深色的印子,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气和蔬菜的清鲜。
“这白菜得倒着码,根朝上能透气!”春桃蹲在菜窖口,指挥着铁牛放白菜,她的粗布手套沾着湿泥,却动作麻利,“秦先生说立冬储菜得讲究法,白菜怕热怕潮,萝卜怕冻怕干,码得好才能存到开春,不然过个年就烂了。”
小石头抱着颗圆滚滚的白萝卜,踮着脚往窖边送,萝卜缨子蹭在他脸上,痒得他直咧嘴。“陈伯伯,这萝卜能腌多少咸菜呀?”他举着萝卜问,萝卜上的泥土掉在他的新布鞋上,留下一个个褐色的小坑,却笑得格外欢。
“够咱们吃一冬天,”陈默接过萝卜,小心地放进窖里的木架上,指尖拂过冰凉的萝卜皮,“墨兰腌的萝卜干最绝,切条后用灵脉泉的活水淘三遍,撒上盐和花椒,封在陶罐里,过半个月开坛,香得能下三碗饭。有年立冬,她腌了二十罐,分给柳溪村的乡亲,开春时还有人念叨那滋味。”
铁牛扛着捆大葱走来,葱叶上还带着霜花,冻得硬邦邦的。“这大葱得埋在窖边的沙土里,”他把葱往预先挖好的土沟里放,粗声粗气地说,“老张说沙土能保潮防冻,想吃的时候刨几根,跟刚拔的一样鲜,炖肉、炒菜都离不了。”
慕白提着个竹篮走来,里面是刚蒸好的菜窝窝,玉米面做的皮,包着白菜馅,热气腾腾的,菜香混着面香,在冷空气中漫开,暖得人胃里发馋。“先垫垫肚子,”她把窝窝分给储菜的人,指尖碰着陈默冻得发红的耳朵,“这天寒地冻的,干起活来更得吃饱,秦先生说立冬吃菜窝窝,叫‘咬冬’,能咬住冬天的福气。”
孩子们捧着窝窝,蹲在菜窖边小口啃着,菜汁沾得嘴角都是,像群偷食的小田鼠。小丫头被春桃裹在怀里,手里攥着半块窝窝,往嘴里塞得满脸都是,含糊不清地说“香……”惹得众人直笑,笑声在寒风里荡开,像团温暖的雾。
秦先生坐在菜窖旁的避风处,手里拿着本《农桑辑要》,给围过来的孩子们讲立冬储菜的道理。“‘冬,终也,万物收藏也’,”他指着书上的插画,“立冬储菜,不光是存食物,是告诉咱们,日子得有备无患,夏天再丰饶,冬天也得有存粮;守脉也一样,平时多用心,遇事才不慌。”
“墨兰姐姐储菜时也这么热闹吗?”小石头啃着窝窝,忽然问,眼睛瞟着窖里码得整整齐齐的白菜,像看着一座座绿色的小山。
“她储菜最细心,”陈默往窖里搬着萝卜,“每颗白菜都要检查,有虫眼的、太嫩的都挑出来先吃,留下最瓷实的存着;萝卜要切去缨子,不然会‘跑气’;就连土豆,都要一个个擦干净泥土,放在通风的竹筐里。墨老鬼总说她‘比守阵眼还认真’。”
铁牛正往葱沟里盖沙土,听见这话接道:“有年冬天雪下得大,菜窖被压塌了个角,是墨兰带着我们连夜抢修,把菜都搬到仓库暂存,手冻裂了都不喊疼,说‘菜冻坏了,大家冬天就没嚼头了’。”
午后的日头稍稍偏西,风却更紧了,吹得人脸颊生疼。菜窖里已经堆满了蔬菜,白菜、萝卜、土豆、大葱分门别类,码得像座整齐的小城堡。女人们开始往窖口盖木板,再铺上厚厚的稻草,最后压上几块大石头,防止寒气进去,也防止野兽糟蹋。
“等过些日子,”慕白拍了拍手上的土,“我用新储的白菜做酸菜,萝卜腌咸菜,再用土豆做粉条,冬天的菜窖就能变出花样来,保证大家吃不腻。”
陈默望着封好的菜窖,忽然想起墨兰日记里的话:“立冬储的不是菜,是冬天的暖,是心里的底,看着窖里满满当当的,就觉得再冷的天也能熬过去。”
傍晚的霞光把菜窖染成了淡紫色,寒风卷着枯草在窖边打着旋。众人收拾好工具往回走,脚步踏在结了薄冰的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孩子们的欢笑声从远处传来,他们正用菜窖边的碎冰块玩“滑冰”,摔得屁股墩却笑得更欢。
陈默站在菜窖旁,看着暮色里渐渐模糊的轮廓,忽然明白,这立冬储菜的日子,储的从来不是简单的蔬菜,是寒冬里的底气,是岁月里的踏实,是一代又一代人,在季节的轮回里,把温暖藏进地窖,把希望种进心里。
只要这菜窖还在,这储菜的习俗还在延续,灵脉馆的故事就会像这窖里的白菜,在寒冬里默默积蓄力量,一年又一年,在冷与暖的交替里,透着股生生不息的韧劲儿,把日子过得瓷实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