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惊蛰闻雷,破土新生
惊蛰的第一声雷炸响时,灵脉馆的屋檐正滴着初春的雨。雨丝混着泥土的腥气,把晒谷场的青石板润得发亮,学堂后的菜地里,昨夜刚播下的菜籽顶破了地皮,冒出点点嫩绿,像撒在黑布上的碎玉。
“听!雷公公喊醒庄稼啦!”小石头举着把竹骨伞,踩着水洼在菜地里蹦跳,伞沿的水珠溅在新苗上,引得嫩绿的叶片轻轻颤。他的裤脚沾满了泥,却顾不上拍,眼睛直勾勾盯着土里冒出的新芽,像在看什么稀世珍宝。
陈默蹲在田埂上,手里拿着把小锄头,正在给刚出土的菜苗松根。灵脉泉引来的活水顺着沟渠淌进菜地,把泥土泡得软软的,新苗的根须在水里若隐隐现,透着股拼命生长的劲儿。“这是‘惊蛰苗’,”他笑着说,“听着雷声长出来的,比别的苗更泼辣,不怕风吹雨打。”
铁牛扛着捆新割的艾草走来,草叶上的雨水顺着他的粗布褂子往下滴,在地上积起小小的水洼。“陈大哥,按老规矩把艾草挂在菜窖口了,”他把艾草捆在菜地的竹篱笆上,清香混着泥土的气息漫开,“秦先生说惊蛰挂艾草,能驱虫,保咱们的菜苗顺顺当当长。”
慕白提着竹篮走来,里面装着刚蒸好的青团,艾叶的青混着糯米的白,像把春天捏在了手里。“歇会儿再忙吧,”她把青团分给众人,指尖沾着的草汁蹭在陈默的袖口上,像抹新绿,“这是用后园刚冒头的艾草做的,吃着败火,秦先生说惊蛰得吃点带青的,应应节气。”
小石头咬着青团,艾草的清苦混着豆沙的甜在舌尖散开,忽然指着菜地里的新苗问:“陈伯伯,墨兰姐姐也种过惊蛰苗吗?”他的嘴角沾着青团的碎屑,像只偷吃了嫩草的小羊。
“她种的苗,比谁的都齐整,”陈默望着灵脉泉的方向,雨雾里,泉边的兰草也抽出了新叶,“有年惊蛰下大雨,菜苗刚出土就被冲得东倒西歪,她跪在泥里一棵一棵扶,雨水混着泥水流进眼里,她也不擦,说‘苗跟孩子一样,得有人护着才能长’。”
秦先生拄着拐杖走进菜地,手里拿着本《农桑要术》,雨水打湿了书页的边角,却更显得字迹清晰。“你们看这书上说,‘惊蛰地气通,万物始生长’,”他指着菜苗,“这苗不光要靠人护,更要靠自己扎根,根扎得深,再大的雨也冲不倒。”
午后的雷声又响了,比清晨的更沉,像在给土地擂鼓。孩子们跑到灵脉泉边,看泉眼处翻涌的水花,雨水砸在泉面上,激起一圈圈圆晕,把岸边新抽的柳条倒影搅成了绿色的碎光。
“快看!石鱼嘴里冒泡泡了!”小丫头指着泉边的石鱼,奶声奶气地喊。果然,石鱼的嘴角吐出串细密的水泡,水泡破开时,散出的雾气里隐约能看见几缕绿光,顺着泉水淌进菜地,菜苗像是被惊动了似的,竟肉眼可见地拔高了半分。
“是灵脉在应惊蛰呢,”秦先生捋着胡须感叹,“它知道,该让万物醒醒了。”
陈默蹲在泉边,看着那缕绿光融进泥土,忽然想起墨兰日记里的插画:惊蛰日,她披着蓑衣在泉边种树,雨点打在她的斗笠上,她却笑得眉眼弯弯,画旁写着:“雷声是土地的哈欠,打了哈欠,就该伸懒腰长个子了。”
傍晚的雨停了,天边挂起道淡淡的虹,一头连着菜地,一头搭在灵脉泉的泉眼上。铁牛杀了只自己养的鸡,用新抽的春笋炖了,香气漫得满馆都是。众人坐在学堂的炉边,就着鸡汤吃青团,听着窗外渐歇的雷声,像听一首春天的尾音。
“等过了清明,”铁牛喝着汤,筷子指着菜地,“咱们的菜苗就能吃了,到时候给孩子们做艾草饼,让他们也尝尝春天的味。”
陈默点点头,望着窗外被雨水洗得发亮的菜苗,忽然觉得,这惊蛰闻雷的日子,响的从来不是简单的雷声,是土地苏醒的哈欠,是新苗破土的宣言,是一代又一代人,在春天里种下的希望,在雷声里听见的新生。
就像这灵脉馆的故事,历经风雨,却总能在每个惊蛰,跟着万物一起,扎更深的根,发更新的芽,在岁月里,生生不息,永远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