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冬雪落檐,暖意藏心
灵脉馆的冬天来得悄无声息,头天夜里还飘着细雨,清晨推开门,檐下已经挂起了冰棱,像串透明的玉坠。慕白正站在灶台前翻烤栗子,栗子的焦香混着柴火的烟味,把厨房烘得暖洋洋的。
“醒了?”她抬头笑,脸颊被火烤得泛红,“墨老哥刚送来些糯米,说要酿‘雪酿’,让你去泉边打桶活水。”
陈默裹紧棉袄往外走,灵脉泉边已经结了层薄冰,桶底接触水面时“咔嗒”一声,冰碴子顺着桶壁往上爬。他弯腰打水时,看见冰面下的泉眼正冒着细小的泡,像无数只眨动的眼睛。
“慢着点。”身后传来脚步声,老张扛着铁锹走来,“这泉眼旁边的冰薄,别踩裂了掉下去。去年铁牛就差点……”
“张叔放心,我记着呢。”陈默直起身,水桶在晨光里晃出细碎的金点,“您这是要去铲雪?”
“嗯,给巡逻队的屋前清出条路来。”老张往远处努努嘴,“那帮小子昨晚守夜,怕是冻坏了,得烧点热酒给他们暖暖。”
陈默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巡逻队的木屋冒着淡淡的烟,窗纸上印着几个晃动的人影,想来是在围着炉子搓手取暖。他忽然想起去年冬天,墨老鬼也是这样,把新酿的酒倒进粗瓷碗,给守夜的弟兄们分着喝,酒液在碗里晃出暖黄的光。
回到厨房时,慕白已经把糯米淘洗干净,正往坛子里装。“泉水泡过的糯米就是不一样,”她指尖捏着粒米,“颗颗都发胀了。”
“那是自然,”陈默放下水桶,凑过去看,“灵脉泉的水,带着气呢。”
“就你懂多。”慕白嗔怪着推了他一把,却被转身进来的墨老鬼看在眼里,老人笑着摆手:“你们忙,我去看看铁牛的劈柴够不够。”
等墨老鬼走了,慕白才压低声音:“说真的,你觉不觉得,今年的冬天比往年暖?”
陈默点头。往年这个时候,馆里的人总是缩在屋里,连说话都懒得张嘴;可今年,巡逻队的弟兄们会围在炉边讲笑话,铁牛和春桃会把烤好的栗子装进布袋子,挨屋分送,连最不爱出门的秦先生,前几日都送来些自己腌的咸菜,说配酒吃最好。
“是人心暖了。”陈默拿起颗烤得裂开的栗子,剥开塞进慕白嘴里,“你尝尝,甜吧?”
栗子的甜混着淡淡的焦香,在舌尖漫开。窗外的雪不知何时下了起来,细小的雪粒打在窗纸上,发出沙沙的响。
傍晚时,雪下得大了些,像把盐撒在青瓦上。巡逻队的弟兄们回来了,袖口裤脚都沾着雪,进门就嚷嚷着要喝酒。墨老鬼指挥着铁牛往炉子里添炭,春桃则把温好的酒往每个人手里递,红陶碗在灯光下泛着暖光。
“今年这酒,比去年烈啊。”老张抿了口,咂咂嘴,“带着股劲儿,从喉咙暖到肚子里。”
“那是加了灵脉泉的活水,”墨老鬼笑,“陈默说,这水聚气,能让酒性更烈些,抗冻。”
陈默坐在角落,看着他们说笑,忽然发现今年的冬天,屋里的炭火烧得并不旺,却比往年烧着整盆炭火还暖和。慕白挨着他坐下,手里捧着碗热汤,汤面上漂着几粒醒神草的种子。
“你看铁牛,”她轻声说,“以前总怕说错话,现在都敢跟老张抢酒喝了。”
陈默望去,铁牛正举着酒碗跟老张碰杯,酒液洒在衣襟上也不在意,只顾着大声笑。春桃在一旁嗔怪地拍他后背,眼里却全是笑意。
“其实啊,”慕白的指尖划着碗沿,“每个人心里都有团火,以前是怕烧着别人,总捂着,现在敞开来,倒把整个屋子都烘暖了。”
雪越下越大,檐下的冰棱又长了些,像串晶莹的帘子。巡逻队的歌声从隔壁传来,唱的是墨老鬼编的调子,跑调跑得厉害,却透着股欢喜劲儿。
陈默忽然站起身,往门口走。“你去哪?”慕白问。
“去泉边看看。”他回头笑,“这么大的雪,泉眼怕是要冻上了,得去添把柴,守着它。”
雪落在他的肩头,很快积了薄薄一层,像披了件白绒衣。慕白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雪幕里,忽然明白,所谓的灵脉,从来不是冰冷的泉水或山石,是人与人之间那点热乎气,像泉眼里的泡,一直冒,一直暖,就算天寒地冻,也冻不住那点暖意。
灶台上的酒还在温着,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香气漫了满屋子,和窗外的雪香缠在一处,成了灵脉馆最暖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