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玉佩泣血,故人非故
子时的雨停了,月光透过云缝洒在灵脉馆的青瓦上,像铺了层碎银。陈默攥着那半块守脉佩站在厢房外,指腹摩挲着冰凉的玉面——方才他去送宵夜,无意间瞥见姓苏的男子袖口滑落的玉佩,竟与墨兰的本命玉佩在月光下相吸,玉面浮现出相同的血色纹路,像两条正在纠缠的蛇。
“吱呀”一声,厢房的门开了。姓苏的男子站在门内,帽檐依旧压得很低,可陈默分明看见他脖颈处露出的皮肤下,有青黑色的脉络在隐隐蠕动,像有活物在皮下穿行。
“陈馆主还没睡?”男子的声音比白日更沙哑,带着种金属摩擦般的刺耳,“是为玉佩的事来的?”
陈默举起手中的玉佩,月光下,两块半玉贴合处竟渗出细密的血珠,沿着纹路缓缓流淌:“墨兰的玉佩从不会无端泣血,除非……触碰它的人,带着与她同源的怨气。”
男子忽然笑了,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诡异。他抬手摘下帽子,露出一张与墨兰有七分相似的脸,只是眉梢眼角多了几分阴鸷,左眼的瞳孔竟是全黑的,像个深不见底的洞。
“同源?说得好。”他抚上自己的左眼,指甲泛着青黑,“这双眼睛,本就是她的。”
陈默如遭雷击,桃木剑“呛啷”出鞘,剑尖直指男子:“你到底是谁?墨兰的眼睛怎么会在你身上?”
“我是谁?”男子低头看着掌心的玉佩,玉面映出他扭曲的笑,“我是被你们亲手埋进断脉崖下的人啊——墨兰的亲弟弟,墨尘。”
这个名字像道惊雷劈在陈默头顶。他想起墨兰日记里提过的那个早夭的弟弟,说他五岁时误闯雾隐山,被瘴气所伤,没过半年就没了。可眼前的人……分明已是成年男子的模样。
“不可能!”陈默的声音发颤,“墨尘早就死了,秦先生亲手为他立的衣冠冢!”
“衣冠冢?”墨尘猛地攥紧玉佩,玉面裂开细纹,“那是你们以为的!当年我没死,是被脉煞的残识寄生,在断脉崖下熬了十五年!每天听着脉煞啃噬灵脉的声音,看着自己的身体被瘴气一点点吃掉,再一点点长出来——长出这副半人半煞的模样!”
他猛地撕开衣领,胸膛处的皮肤像破碎的陶片,露出底下青黑色的肌肉,脉络里流淌着暗紫色的液体,与蚀脉瘴如出一辙。“墨兰姐姐可真好啊,”他的声音陡然尖锐,“明知道我还活着,却为了守住灵脉的安稳,亲手加固了断脉崖的封印,把我和脉煞锁在一起!她日记里写的‘心疼弟弟’,全是骗人的!”
陈默想起墨兰日记里那些被泪水晕染的字迹,想起她每年忌日都往断脉崖方向摆的祭品,心脏像被狠狠攥住——原来她不是忘了弟弟,是被愧疚折磨了一辈子。
“《上古脉经》里有‘换脉术’,”墨尘的黑瞳里闪过贪婪的光,“能让我剥离脉煞,重获人身。墨兰不肯帮我,我只好自己来取。至于你手里的玉佩……”他舔了舔唇角,“那是用墨兰的心头血养过的,正好用来引脉煞入体,助我彻底融合它的力量。”
话音未落,他掌心的玉佩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红光,断脉崖方向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地面剧烈摇晃,泉边的聚脉珠竟从石缝中飞出,直直撞向墨尘的胸口!
“不好!”陈默挥剑去拦,却被墨尘袖中甩出的瘴气逼退。只见聚脉珠嵌入墨尘胸口,与他体内的脉煞之力相融,他周身瞬间笼罩起黑红色的气浪,半张脸开始石化,竟生出与脉煞相似的尖角。
“哈哈哈……成了!”墨尘仰天长啸,声音里混杂着脉煞的嘶吼,“从今天起,我就是新的脉主!灵脉泉、雾隐山,全都是我的!”
学堂方向传来秦先生的惊呼,陈默回头望去,只见守脉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根部渗出的血珠在空中凝成墨兰的虚影——她满脸泪痕,朝着墨尘的方向伸出手,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虚影便化作点点血光,消散在风中。
“墨兰姐姐,你看啊,”墨尘低头看着胸口的聚脉珠,黑瞳里映出疯狂的笑意,“你守护了一辈子的灵脉,最终还是成了我的垫脚石。你以为的安稳,不过是把我推向地狱的枷锁!”
陈默握紧桃木剑,指节泛白。他终于明白,所谓的“紫气脉劫”根本不是天灾,而是人祸——是被遗弃的怨恨,是被扭曲的亲情,是藏在时光里的、从未愈合的伤疤。
墨尘周身的气浪越来越浓,断脉崖的方向隐约传来山体崩塌的巨响,灵脉泉的水面翻涌着黑红色的漩涡,脉生草成片枯死,空气中弥漫着脉气断裂的腥甜。
“现在,该清算了。”墨尘的目光落在陈默身上,带着冰冷的杀意,“当年帮着墨兰封印我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月光下,他的身影与脉煞的虚影渐渐重合,青黑色的脉络爬满整张脸,像一幅狰狞的画。陈默知道,这一次,他们要面对的不是陌生的邪祟,而是被灵脉馆亏欠了十五年的、最熟悉的“故人”。
战斗的号角,在灵脉断裂的轰鸣中,凄厉地吹响。而这一次,他们守护的,或许不只是灵脉,还有那段被掩埋的、沾满血泪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