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春分竖蛋,阴阳相半
春分的日头不偏不倚地照在灵脉馆的天井里,把青石板劈成两半,一半亮堂,一半还浸在晨露的阴凉里。秦先生说这是“阴阳相半”,昼夜均分的日子最适合“竖蛋”,谁能把鸡蛋稳稳立在石板上,整年都能顺顺当当。
“我先来!”小石头捧着个刚从鸡窝摸来的鸡蛋,圆滚滚的带着点温热,他屏住呼吸,把蛋尖朝下,手指轻轻扶着蛋壳,眼睛瞪得溜圆,像只紧盯猎物的小鹰。可刚松开手,鸡蛋就“骨碌”滚到了一边,引得围观的孩子们一阵哄笑。
陈默蹲在旁边,手里也捏着个鸡蛋,是慕白特意挑的,蛋壳上带着淡淡的棕斑,像幅天然的水墨画。“别急,”他笑着给小石头示范,“找好平衡点,就像守脉人站阵眼,得稳住心神。”他的手指轻轻一转,鸡蛋竟真的稳稳立在了石板上,蛋壳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哇!陈伯伯好厉害!”孩子们立刻围过来,七手八脚地学着竖蛋,鸡蛋掉在石板上的“哒哒”声,混着欢笑声,像串轻快的珠子。
铁牛扛着副新做的犁耙从仓库出来,木头上还带着松脂的清香。“陈大哥,春分该犁地了,”他把犁耙靠在墙上,也凑过来试运气,大手捏着小巧的鸡蛋,笨拙得像头熊摆弄珍珠,“老张说今天犁的地,种下的种子能沾‘阴阳气’,长得又快又匀。”
慕白提着竹篮走来,里面装着刚蒸好的春卷,韭菜鸡蛋馅的,绿莹莹的透着春气。“先歇会儿,尝尝新做的春卷,”她把春卷分给众人,指尖拂过陈默立着的鸡蛋,“秦先生说春分吃春卷,叫‘咬春’,能咬住春天的好运气。”
小石头啃着春卷,眼睛却还盯着石板上的鸡蛋,忽然问:“墨兰姐姐也会竖蛋吗?”春卷的碎屑掉在衣襟上,像撒了把碎金。
“她不光会竖蛋,还能在蛋上画兰草,”陈默捡起地上的鸡蛋,在石板上蹭了蹭灰,“有年春分,她画了十几个彩蛋,每个蛋上的兰草都不一样,立在泉边的石阶上,风一吹,像片会动的兰花园。”
秦先生坐在廊下的竹椅上,手里拿着本《春秋考异邮》,给几个小些的孩子讲春分的道理。“‘春分者,阴阳相半也,故昼夜均而寒暑平’,”他指着书上的插画,“就像这鸡蛋,立得住,是因为重心稳了;做人也一样,心里的秤平了,才能行得正,走得远。”
午后的阳光渐渐偏西,石板上已经立住了十几个鸡蛋,有白的、棕的,还有孩子们用胭脂涂红的,像片小小的彩石阵。小石头终于把自己的鸡蛋立住了,高兴得蹦起来,差点碰倒旁边的蛋,被陈默一把拉住。
“稳住,”陈默笑着说,“立蛋如守心,守住了,才能长久。”
铁牛已经带着后生们去田里犁地了,牛蹄踩在湿润的泥土里,发出“噗嗤”的声响,犁铧翻起的黑土混着灵脉泉的活水气,在空气里漫开。陈默走过去时,铁牛正吆喝着老黄牛转弯,犁出的田垄弯弯绕绕,却把“阴阳线”分得清清楚楚。
“你看这地,”铁牛抹了把汗,“亮处的土先化冻,暗处的还带着点凉,正好一犁翻匀了,种子下去才舒坦。”
陈默望着翻涌的黑土,忽然想起墨兰日记里的话:“春分的竖蛋,不是跟地心引力较劲,是跟自己的心较劲——心稳了,万物都能立住。”
傍晚的霞光把灵脉馆染成了淡紫色,石板上的鸡蛋还立着,像群沉默的哨兵。孩子们躺在天井里,嘴里叼着青草,看天上的流云被风扯成细丝,像谁在春分的天上,也挂了串立住的“云蛋”。
慕白端来刚煮好的荠菜粥,绿色的粥里飘着几粒白米,像春天落在碗里。“秦先生说春分喝荠菜粥,能清肝明目,”她给每个人都盛了一碗,“你们看这粥,绿白相衬,不也像春分的阴阳相半吗?”
陈默喝着粥,望着远处田里的犁痕,在暮色里渐渐隐去,却仿佛能看见种子在土里悄悄舒展的模样。他知道,这春分竖蛋的日子,立的从来不是鸡蛋,是人心的平衡,是岁月的不偏不倚,是灵脉馆的人,在昼夜均分的时光里,找到的那份恰到好处的安稳。
就像这永远流淌的灵脉泉,永远生长的土地,永远在春分这天,等着人们把心放平,把脚站稳,然后带着这份平衡,走向又一个生机勃勃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