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秋分酿醋,酸香漫馆
秋分的晨雾还没散尽,灵脉泉边的石井旁就支起了几口大陶缸。铁牛正把新收的高粱和麸皮倒进缸里,动作麻利得像阵风,陶缸碰撞的“咚咚”声,惊飞了泉边芦苇丛里的水鸟。“陈大哥,按秦先生说的比例配好了!”他直起身擦汗,掌心的老茧蹭在粗布褂子上,留下道淡淡的白痕。
陈默蹲在缸边,用长木勺搅拌着原料,高粱的红混着麸皮的黄,在陶缸里翻出温暖的浪。“墨老鬼当年酿醋,总爱在秋分这天,”他手里的木勺顿了顿,“说这天昼夜平分,阴阳相济,酿出的醋才够醇厚,能存三年不坏。”
小石头抱着个小陶罐,蹲在旁边看,罐子里装着他昨天特意收集的灵脉泉露水,秦先生说用这水调醋曲,能让醋香更清冽。“陈伯伯,墨兰姐姐也会酿醋吗?”他仰着小脸问,罐口的露水顺着指缝往下滴,在青石板上积起小小的水洼。
“她呀,是酿醋的好手,”陈默接过小陶罐,把露水倒进陶缸,“有次醋曲发得不好,她守着陶缸三天三夜,用灵脉泉的活水一点点调,最后酿出的醋,酸得人直皱眉,却带着股兰草的清香,谁都学不来。”
慕白提着竹篮走来,里面装着刚蒸好的杂粮馍,馍香混着即将发酵的谷物气息,在晨雾里漫开。“秦先生说,酿醋得‘三分酿,七分等’,”她把馍分给众人,指尖拂过陶缸边缘的细缝,“就像教孩子,不能急,得慢慢等他们长出息。”
铁牛咬着馍,含糊不清地说:“等醋酿好了,先给墨老鬼的灵位供上,他生前最爱用新醋腌萝卜,说酸得够劲。”
接下来的日子,孩子们每天都缠着陈默去看醋缸。陶缸上盖着芦苇编的盖子,边缘压着石块,防止杂菌进去。小石头学着陈默的样子,每天清晨用长勺搅一搅缸里的原料,说是“给醋透气”,搅完了还会对着陶缸小声说:“要快点变酸呀,我想给墨兰姐姐尝尝。”
秦先生则教孩子们认《齐民要术》里关于酿醋的记载,书上说“粟米醋,米一石,曲三斗,水一石……”,孩子们虽然看不懂古文,却听得格外认真,小丫头还拿着树枝在地上画醋缸的样子,画得圆滚滚的,像个小灯笼。
半个月后,陶缸里的原料开始发酵,酸香丝丝缕缕地从缸缝里钻出来,混着灵脉泉的清冽,在灵脉馆里漫得无处不在。铁牛说这是“醋醒了”,得每天搅动两次,让酸味均匀散开。小石头自告奋勇承担了这事,每天天不亮就爬起来,踩着小板凳去搅醋缸,木勺碰撞陶缸的声音,成了灵脉馆清晨的新闹钟。
霜降那天,醋终于酿好了。陈默掀开缸盖,一股醇厚的酸香扑面而来,引得孩子们都凑过来,鼻子嗅个不停。醋液呈琥珀色,清亮得能照见人影,舀一勺尝尝,酸得人舌尖发麻,回味却带着股谷物的甜。
“成了!”铁牛高兴得一拍大腿,找来十几个陶瓶,小心翼翼地装醋,“这醋能存到明年麦收,到时候用新蒜泡上,配着麦饼吃,绝了!”
慕白则用新醋做了醋溜白菜,菜香混着醋香,让整个厨房都热闹起来。孩子们捧着碗,吃得直咂嘴,小石头还特意把自己碗里的菜拨出一些,放在墨兰的石碑前,轻声说:“姐姐,你看,我们酿出醋了,可酸可香了。”
陈默站在醋缸旁,看着众人忙碌的身影,忽然觉得所谓的传承,从来不是复杂的技艺,是秋分这天,按老规矩酿一缸醋;是孩子们每天清晨去搅动原料的认真;是这些带着生活气息的烟火气,像醋的酸香一样,慢慢渗透进日子的缝隙,让灵脉馆的故事,有了更踏实的味道。
秦先生提着瓶新醋,走到学堂的书架前,把醋瓶放在《守脉人传》旁边。“这醋里有灵脉的水,有咱们的心意,”他笑着说,“让书本也沾沾生活的气,才不会读成书呆子。”
暮色降临时,灵脉馆的酸香还在弥漫。铁牛把装瓶的醋搬进仓库,码得整整齐齐,像排小灯笼。孩子们的欢笑声从厨房传来,混着醋溜白菜的香气,让这个霜降的傍晚,格外温暖。
陈默知道,只要这秋分酿醋的习俗还在,这酸香里的生活气还在,灵脉馆的日子就会像这缸醋一样,经过时光的发酵,变得越来越醇厚,越来越绵长,在岁月里,酿出属于自己的独特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