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伙食费你不拿去吃饭，宁愿饿得营养不良、低血糖，你到底咋想的？今儿你没瞧见你们老师和医生护士都怎么看我跟你妈？”项安国憋着气问。
陶莹的重点不在这里，她最关心的是：“就算中午饭钱你都拿去买玩具了，晚上回来怎么不多吃一些呢，饿这么瘦……”
项修竹冷笑了一声：“吃啥？成天就吃您做那韭菜盒子、韭菜饺子，咱家都快给腌入味儿了。”
陶莹被他怼得一愣。
“你有什么值得不满的？我跟你妈是短了你吃还是短了你喝……”
“对！”项修竹大声嚷嚷起来，“你们什么都没短我的，可你们知道吗，我同学家的谷子都能比我住的宽敞，人家都有巨大的透明玻璃柜子能放出来……”
他的眼泪落下来：“我呢？我只能窝在那么小的一张床上……”
陶莹忽然生出巨大的无力感来。
人到中年，到底怎么混成这么差的。
要什么没什么，老爷子送去敬老院，自己过得捉襟见肘的，自以为尽全力在托举儿子了，儿子也过得这样憋屈。
“你一人儿睡一米二的床，我跟你妈俩人才睡一米五，也没差多少。”项安国说。
项修竹委屈极了：“您怎不跟我班上同学他们家比呢！”
“比就是怪你不会投胎，没投生去那有钱人家，我跟你妈就这能力，好的全紧着你用了，你要自己争口气，就好好学习，以后自己挣钱去。”
绕来绕去又回到了学习上头。
“学习学习，一天到晚的学习，学习要真那么有用，您跟我妈当初怎么不好好学习呢！”
项安国这回是真来了点儿脾气：“你妈生在河南，她要不好好学习，根本没机会上北京来读大学，我配你妈那都是高攀了！”
他胸口不停起伏，蹙眉盯着儿子：“你呢？你要不是生在我们这样的家庭，就你这学习能力，一辈子上不了北京的学校！”
这话实在是有些太重了。
“安国你别……”陶莹试图阻拦，但被项安国打断。
“你还嫌弃你妈伙食不好？她做那些是为谁？你当她自己爱吃呢？”
项安国越说越上火：“你长到十四岁上头，严重的情况都得负法律责任了，说话做事前给我过过脑子！”
“我怎么不过脑子了？您别说她成天做那些都是为了我，她那是自己爱吃！”
“自己爱吃？”项安国都气笑了，“你妈土生土长河南人，她爱吃的是烩面是胡辣汤是油馍头是油茶！”
项修竹被吼愣住。
“你没觉得你妈爱吃这些吧？因为这些年她只顾迁就咱爷俩外带你爷爷奶奶的老北京口味儿了，咱爱吃啥她跟着吃啥！”
“你连你妈爱吃啥不爱吃啥都不知道，还跟这种小事儿上头较起劲了，有意思吗你！”
“你妈全心全意扑在你身上，到头来养了你这么头白眼儿狼！”
“安国你别说了！”陶莹大喊了一声。
一家三口情绪都非常激动，项安国被妻子吼完，冷静了一小会儿。
可他一抬头，看到儿子那非常不服气的小表情，火气“噌”的一下又上来了。
“你长这么大，我跟你妈都没动过你一指头，家里有的全都紧着你先，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意？”
“你成天在心里怨我怨你妈给你的生活条件不够好，但你扪心自问，我跟你妈拿你跟人家学习好、性格好的孩子比过吗？”
“我们不是最好的父母，你就是最好的孩子了？”
“就你这成绩，你妈还成天在小心翼翼地维护你的自尊心，但你要是考不上高中，自己想没想过以后能干啥去？”
“我跟你妈是没用，但也在你爷奶的托举下，买了现在这小房子，就算以后我跟你妈都上大街上要饭去，把这房子给你……”
项安国质问道：“你还得起房贷吗？”
项修竹被他问得哑口无言，一屁股跌坐在了餐桌椅上。
“你觉得自个儿命苦？不说远了，你瞅瞅你思敏姐，她被人踢皮球似的，现在只能去住校，她没个北京户口，往后高考还得回河南去！”
就在这时候，门铃声应景地响了起来。
项安国情绪还有些激动，他为了缓解情绪，转身就去开门。
门一打开，陶莹她妈王芳首当其冲抵进来。
“妈……”
项安国招呼还没来得及打完，王芳忽然一甩手，当头给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直接把项安国给打懵了。
陶莹就站在不远处，亲眼看着王芳兜头给了项安国一巴掌。
她脑袋一下就炸了，直接冲过去怒吼了一句：“您怎么打人呢！”
王芳根本不回答，上手又准备打。
这一回陶莹做好了准备，拦得比较及时。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王芳气得大骂，“我是来替你出头，教训这个渣男，你还护上了！”
陶莹一愣：“什么替我出头？什么渣男？”
她这时候才看到跟在王芳身后的陶李和陶思敏。
陶思敏还冲陶莹神色坚定地点了点头。
陶莹：“……”
王芳怒斥项安国：“你不是有本事出轨吗？当我陶家都死绝了吗？欺负到我女儿头上来了，她可是我们陶家三代往上头一个大学生！”
项安国都傻眼了：“我啥时候出轨了？啥时候还欺负陶莹了？”
“我告诉你！装傻充愣的没用！”
王芳一脸阎罗怒气：“我们家懂法！你这可是婚姻过错方，我们家陶莹可不是没人做主的，你想离婚，就净身出户！”
陶李跟在后头，活动了一下脖子和手腕，弄出“嘎吱嘎吱”的响声，然后说：“我妹是老实人，但我们老陶家可不是好欺负的！这房子你必须给我妹！”
……这根本是冲房子来的，哪儿是替她出头来了啊？
这回换成陶莹横挡在项安国身前：“我不用你们来出头，安国没出轨，我们俩好着呢，谁也甭想打我们家房子的主意！房子以后是我儿子的！”
“莹啊，你昏了头啊！他们老项家的儿子，向着他爸啊！”
王芳零帧起手，忽然就往地上一赖。
“恁瞅瞅这货色——脸比俺家腌了三年的酱缸还厚！”双手在腿上一拍，就开始嚎了起来：“当初咋跟俺闺女说的？‘宝儿啊俺给恁摘月亮’，现在连房子都舍不得啊！”
有邻居听到吵闹声，开门出来看热闹。
王芳一看来人了，立刻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更大声音开始哭闹起来。
“俺今儿个就搁恁娘门口扯红布！让恁十里八乡相看的都知道，恁家祖传的缺德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