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的暗流与宫闱深处的谜团,如同两张逐渐收紧的网,让摄政王府的气氛日益凝重。林枫深知,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宽裕。内有权贵掣肘,外有强敌环伺,暗处还有不知名的邪教势力窥探,他必须尽快打开局面。
对京畿清丈受阻的情况,林枫不再满足于暗中收集罪证。他选择了雷霆手段。
这日朝会,当又有御史弹劾清丈官员“行事酷烈”、“激起民怨”时,林枫并未像往常一样与之辩论,而是直接让周霆将一叠厚厚的卷宗呈送御前。
“陛下,诸位臣工,”林枫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弹劾清丈官员?不妨先看看这些。”
商辂接过卷宗,当众宣读。里面详细记录了英国公张懋之子、成安侯张锐,利用勋贵身份,在京郊宛平县强行兼并民田上千亩,并伪造地契、隐匿不报的实证;记录了某位跳得最欢的御史,其家族在通州利用优免特权,挂靠投献,隐匿田产近万亩;还有几位暗中串联阻挠清丈的官员,其家族侵占卫所屯田、转嫁赋役的种种劣迹……一桩桩,一件件,人证物证俱全,触目惊心。
卷宗尚未念完,被点名的张懋、那位御史以及几名官员已是面如土色,汗出如浆。他们万万没想到,林枫不动声色间,竟已将他们的底细查得如此清楚!
“这……这是诬陷!”张懋强自镇定,出列嘶声喊道。
“诬陷?”林枫冷笑一声,目光如刀锋般扫过他,“人证、物证、账册俱在,英国公是要本王现在就将人证传上殿来,与你当面对质吗?还是要本王派人去你京郊的别业、田庄,现场清丈核验?”
张懋顿时语塞,脸色由白转青,浑身筛糠般抖了起来。他知道,林枫既然敢拿出来,就绝不会有假。当众对质,只能是自取其辱。
林枫不再看他,转向御座上的少年天子,躬身道:“陛下,清丈田亩,规范优免,乃富国强兵之基。然总有蠹虫,为了一己私利,罔顾国法,欺压百姓,更在朝堂之上颠倒是非,阻挠新政!此等行径,与叛国何异?若不严惩,何以正朝纲?何以安天下?”
天顺帝虽然年幼,但也听得明白,小脸绷得紧紧的,看向张懋等人的目光充满了厌恶。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威严:“摄政王所言极是!英国公张懋,纵子行凶,兼并民田,欺君罔上!御史周彬,身为言官,知法犯法,家族隐匿田产!还有尔等……证据确凿,罪无可赦!着即褫夺张懋英国公爵位,与其子张锐一并交三法司会审,从严论处!周彬革职查办,其余涉案官员,一律停职待参!”
圣旨一下,满朝皆惊!谁也没想到,林枫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如此狠辣决绝,直接将一位世袭罔替的国公拿下!这等雷霆手段,瞬间震慑了所有心怀侥幸、暗中阻挠新政的官员。一时间,朝堂之上鸦雀无声,再无人敢为张懋等人求情,也更无人敢再非议清丈之事。
张懋瘫软在地,被殿前侍卫如拖死狗般架了出去。周彬等人面如死灰,跪地求饶,却已无人理会。
林枫借此机会,再次重申:“清丈新政,乃国之大事,陛下寄予厚望!再有阳奉阴违、暗中阻挠者,张懋便是前车之鉴!”
经此一役,京畿清丈的阻力大为减轻,政令推行速度明显加快。林枫用一场酣畅淋漓的朝堂清洗,暂时压制住了内部的反对声音。然而,他也清楚,这只是权宜之计,积弊已深,绝非处置一两个勋贵就能根除,更大的反弹或许还在后头。
王府内,赵清雪听闻朝堂之事,亦是心惊。她虽知夫君手段果决,却也没想到会如此激烈。但她更明白,在这等关键时刻,优柔寡断只会让局势更加恶化。她所能做的,便是将王府内务打理得更加稳妥,同时加紧对那玉璧和宫中旧事的探查。
关于前司礼监太监钱宁的追查,终于有了确切的线索。“星罗”的人费尽周折,在京畿西南房山县的一处偏僻田庄,找到了一个年迈昏聩、自称“钱福”的老者。经过暗中观察和多方印证,确认此人便是当年被撵出宫的钱宁!他并未远离京城,而是一直隐姓埋名,被秘密供养在这处庄园,而庄园名义上的主人,是一位早已不管事的老郡王,但其实际控制者,经查似乎与宫中某位颇有体面的老太监有关。
“果然还在京城!”林枫眼中寒光一闪,“立刻安排人手,严密监控钱宁所在庄园,查清所有进出人员,尤其是与宫中的联系。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打草惊蛇!”
他要知道,是谁在背后庇护钱宁?钱宁手中,到底掌握着怎样的秘密?
然而,就在“星罗”布控的第二天夜里,意外发生了。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吞噬了钱宁居住的那处偏院。火势凶猛,等庄子上的人发现并扑救时,偏院已烧成白地。废墟中,找到了三具焦黑的尸骸,经初步辨认,其中一具特征与钱宁吻合。
“灭口!”林枫接到周霆的急报,一拳砸在书案上,脸色铁青。对方反应如此之快,手段如此狠辣,显然一直关注着钱宁的动向,一旦发现异常,立刻杀人灭口!
“庄园内外,可发现可疑人物?”林枫强压怒火问道。
周霆跪地请罪:“王爷,卑职失职!大火起时,我们的人在外围监视,发现有几个黑影从庄园另一侧迅速遁走,身手极为了得,我们的人追之不及……对方显然早有准备,而且对庄园地形极为熟悉。”
线索到这里,似乎又断了。钱宁一死,关于王振、“鹰身教”符号以及宫中旧物的许多秘密,很可能就此石沉大海。
“查!给本王查那处庄园真正的主人!查那个老郡王!查宫中所有可能与钱宁有牵扯的太监!还有,仔细勘查火灾现场,看看能否找到任何未被烧毁的线索!”林枫不甘心,厉声下令。
他隐隐感觉到,自己似乎触碰到了一张巨大黑网的边缘,而这网络的核心,依旧隐藏在深不可测的迷雾之后。
赵清雪得知钱宁被灭口的消息,也是秀眉紧锁。她想起太皇太后无意中提及的钱宁擅长修补奇巧物件,以及宫中旧物遗失之事,心中愈发觉得宫闱之内水深莫测。
“王爷,对方如此急于灭口,说明钱宁所知之事,定然关系重大,足以威胁到隐藏至深的核心人物。”赵清雪分析道,“或许,我们该换个方向。既然玉璧来自王振,而王振与宫中关系密切,我们能否从王振当年在宫中的心腹,或者那些可能经手过类似奇异器物的老宫人身上寻找线索?或许,宫中尚有人,知道一些内情,只是迫于压力,不敢声张。”
林枫闻言,点了点头:“你说得有理。宫中积年的老宫人,确实是活典籍。此事……或许还得劳烦你,借请安之机,再探太皇太后的口风,或者,留意宫中那些不起眼,却又侍奉过几代主子的老嬷嬷、老太监。”
赵清雪郑重颔首:“我明白。”
与此同时,北疆再次传来紧急军报。也先虽主力未动,但其麾下几支精锐骑兵频繁出现在宣府、大同外围,进行试探性攻击和骚扰。马奎判断,也先可能在酝酿新一轮的攻势,或者是在等待某个时机。更令人担忧的是,军报中提到,瓦剌军中似乎出现了一些操作更为简便、射程更远的轻便火器,虽数量不多,但威力不容小觑。
内忧未平,外患又显。林枫感到肩上的压力前所未有之重。他站在王府的高阁上,遥望北方,目光深邃。
“也先……‘鹰身教’……朝中蠹虫……”他低声自语,“你们最好祈祷,不要让我抓住把柄。否则,无论藏得多深,我必连根拔起,永绝后患!”
冰冷的杀意,在这位权倾朝野的摄政王眼中凝聚。他知道,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将更加凶险,但也必须走下去。雷霆手段已显,而深锁的迷雾,也到了该被驱散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