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浸了墨的棉絮,一点点压下来,将娄家公馆笼罩在沉闷的阴影里。客厅里,水晶灯的光芒明明灭灭,映着娄半城紧锁的眉头,和娄晓娥通红的眼眶。
“爸,您听我说,”李晓东往前探了探身,语气恳切,“现在局势越来越紧,您在北平的朋友已经传来消息,最近不少实业家都被约谈了。您在商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树大招风,留在这儿太危险了。”
娄半城端起茶杯,指尖微微发颤。他何尝不知道危险,只是故土难离,更何况……他看向女儿,眼里满是担忧。“我走了,晓娥怎么办?”
“我跟晓东在一起。”娄晓娥立刻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爸,您去香江吧,那边有您的老朋友们照应,比在这儿安全。我不走,晓东在哪,我就在哪。”
“你这孩子!”娄半城猛地放下茶杯,茶水溅出杯沿,“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晓东有他的法子自保,你跟着凑什么热闹?香江那边我早就打点好了,房子、铺面都备着,你跟我们一起走,安安稳稳过日子不好吗?”
“不好!”娄晓娥的声音陡然拔高,眼泪却跟着掉了下来,“爸,我嫁给他那天就说了,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您那些朋友是您的路,晓东才是我的路!”
李晓东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让娄晓娥稍微平静了些。他看向娄半城,语气更加郑重:“爸,晓娥的性子您知道,决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您放心,我会护好她。香江那边您先去站稳脚跟,等风头过了,我们再想办法过去汇合。”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地图,摊在桌上:“这是我托人画的路线图,从天津港坐船,避开检查点,三天就能到香江。船上有我安排的人,绝对可靠。”
娄半城看着地图,又看看女儿紧握着李晓东的手,那眼神里的执拗,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他长叹一声,终究是松了口:“罢了,女大不由爹。你们……多加小心。”
“爸!”娄晓娥扑进父亲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傻孩子,哭什么。”娄半城拍着她的背,声音哽咽,“到了香江,我就给你们捎信。好好活着,爸等着你们来。”
夜里,娄家公馆灯火通明,却静得只能听到收拾东西的细碎声响。娄半城的夫人红着眼圈,将几件首饰塞进娄晓娥手里:“这些你拿着,关键时刻能换钱。”
娄晓娥含泪摇头:“妈,你们带着,我不需要。”
李晓东适时开口:“阿姨,您拿着吧。晓娥有我呢。”
趁着娄家人打包随身行李的间隙,李晓东走到书房、库房,意念一动,将那些搬不走的紫檀木家具、嵌着宝石的古董摆件、地窖里封存的金条银锭,还有一沓沓房契、地契,连同墙角那几箱没人在意的旧书,全都收进了空间仓库。库房瞬间空旷下来,仿佛从未有过这些价值连城的物件。
“都收好了?”娄半城走过来,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眼里闪过一丝感慨。这些家业,他经营了一辈子,如今说舍就舍,虽有不舍,却也庆幸有这样的后手。
“嗯,您放心。”李晓东点头,“等安定了,这些都会原封不动地还给您。”
娄半城摆摆手:“都给晓娥吧,算是我给她的嫁妆。”
凌晨三点,送别的汽车悄无声息地停在后门。娄半城夫妇和几个忠心的老仆上了车,车窗摇下,娄半城最后看了女儿一眼:“照顾好自己!”
“爸,妈,你们保重!”娄晓娥挥着手,直到汽车消失在夜色里,才瘫软在李晓东怀里。
回到住处,李晓东从空间里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打开后,里面躺着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能完美贴合面部轮廓,连皮肤的纹理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这是百变面具,戴上它,没人能认出你。”他拿起面具,轻轻覆在娄晓娥脸上,镜中的女子眉眼清秀,是张完全陌生的面孔,“从今天起,你就叫‘杨蜜’。”
他又拿出一个红皮本子,递到她手里——那是一本户口档案,照片上正是戴面具的模样,户籍地址、家庭成员信息一应俱全,纸张泛黄,看起来像是存放了多年的老档案。
“这是我托人办的,档案局都有备份,查不出任何问题。”李晓东解释道,“以后需要出头露面的时候,就戴着面具,用这个身份。”
娄晓娥摸着脸上的面具,又看着手里的档案,突然抓住李晓东的胳膊,眼神里带着决绝:“晓东,我不怕被认出来,也不怕危险。我不要面具,不要假身份,我就要跟你站在一起,哪怕……”
“没有哪怕。”李晓东打断她,捧起她的脸,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我要你活着,要你好好活着。戴面具不是躲,是为了我们能一起等到风头过去。你想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出事吗?”
娄晓娥的眼泪掉了下来,她知道他说得对,可心里那股“要与他共进退”的念头,却像野草一样疯长。她爱他,爱到愿意把命交给他,这种爱,容不得一丝一毫的退缩。
“那你答应我,永远别让我离开你的视线。”她哽咽着说,“哪怕戴着面具,我也要在你能看到的地方。”
“我答应你。”李晓东吻去她的眼泪,声音温柔而坚定,“只要我活着,就绝不会让你从我眼前消失。”
娄晓娥终于点点头,抬手轻轻抚摸着脸上的面具。这陌生的面容下,跳动的是一颗永远属于他的心。无论未来有多少风雨,她都要站在他身边,哪怕只能以“杨蜜”的身份,哪怕要藏起所有的锋芒,这份爱,也绝不会褪色。
窗外,天色渐亮,新的一天开始了。前路或许布满荆棘,但只要两人相依,便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