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人没听过这个名头吧?他们就不会怀疑?”
江步月戳了戳笔记本上的拖拉机零件图,大队里能认全字的都没几个,还指望他们区分傻子的品种?
“怀疑个啥?我是傻,又不是蠢,而且谁能想到我是装傻呢?”望朝不以为意地笑笑,“而且人最擅长脑补,解释不了的就神鬼化,就像陆知青教我写字的时候——”
陆向明是老三届的,一手毛笔字写得跟字帖似的,每年过年,大队里的人挤破头找他写对联。
望朝每次去都能蹲那看一整天,有一回陆向明突然问他想不想学,望朝说想,陆向明就真把毛笔塞他手里了。
当时院里围了二十多号人,都瞅着他笑话呢,说傻子还想写字,母猪都会上树。
结果他握着笔,跟着陆向明的架势一画,那‘福’字虽然不是那么飘逸连贯,但还真像模像样的!
江步月想象着那场景,忍不住笑出声:“然后呢?”
“然后陆向明眼睛都直了!”望朝拍了下大腿,“非说我有天赋,硬拉着我练字,他写一个,我跟着写一个,到下一年春节,我写的春联就有人要了。
连隔壁大队的都慕名而来,就想瞅瞅我这‘傻子书法家’。”
后来大队部的自行车坏了,链条卡得死死的,拆不下转不动,几个壮汉捣鼓半天没修好。
望朝蹲在旁边看了会儿,捡起根细铁丝拨了拨,“咔嗒”一声链条就掉下来了,又很快被他重新按了上去。
大队部的人惊得张大嘴,望朝就挠着头傻笑,说是去县里的时候见人修过。
一来二去,“望朝学啥像啥”的名头就打出去了,大家背地里都在说,是望朝爹在天有灵保佑他这傻儿子,让他会点手艺,以后不至于饿死。
所以这次拖拉机的事,大队长才没气馁,反而把宝全压在他身上,找了堆机械书,就盼着他能再“灵光一闪”。
江步月听得直乐:“连县城里专门修拖拉机的技术员都修不了,大队长这不是病急乱投医吗?要是随便看几本书就会,这年头的技术工也不会那么吃香了。”
“放别人身上是病急乱投医,但你老公我是谁?”望朝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我本来就会点汽修,现在又有这么详细的笔记和结构图,我猜队长肯定是缠着他当兵的儿子托了不少关系,不然哪弄得到这么专业的资料?可不能辜负他一番苦心。”
“你还会汽修?”
江步月瞪圆了眼,这人会做菜、做奶茶、做各式糕点,会砌墙、杀猪,大学的时候组过工作室做设计、画稿,现在连汽修都懂?
这是什么宝藏男孩啊?
望朝挠了挠头,腼腆一笑:“高三暑假在汽修厂打了两个月工,那的师傅都好,再加上我一进去就递烟递水跑前跑后,他们都乐意教我。换轮胎、修电路、调刹车,基本的都会点。”
江步月越听越惊讶:“又要上学又要搞兼职,你这生活也太充实了,那你还做过其他的吗?”
“那可多了去了。”望朝掰着手指头数,“扫过楼,发过传单,摆过小吃摊,空间里好些做小吃的材料,就是那会儿囤的。
还在酒店后厨切过菜掌过勺,跟着装修队搬过砖糊过墙,反正只要是能兼职的活,我都干过。”
他声音低了些:“奶奶走后,我就特不愿意自己在家待着。总觉得空落落的,干啥都没滋味,不如出去搞钱。”
江步月看着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像安抚小动物:“奶奶在天有灵,肯定盼着你好。你看她多疼你,又送空间又送媳妇的,就是希望你日子过得热热闹闹的。”
望朝心里一暖,反手握住她的手,低头亲了亲她的手背:“嗯,现在有你,啥都热闹了。”
“好啦,快学习!你现在可是全村的希望啊。”江步月笑着调侃,指尖在笔记本上的拖拉机图案上敲了敲。
“那可不!”望朝挺了挺胸脯,语气里满是骄傲,“大队里要是有了这拖拉机,那作用可大了去了!你是不知道咱这地界有多广,到了春耕秋收的时候有多愁人。”
他随手拿起铅笔,在纸上画了个简易的耕地示意图。
现在春耕靠牛拉犁,一头牛一天顶多耕两亩地,遇上黏土地,牛都得累瘫。
大队三百多亩地,二十多头牛得连轴转一个月才能把地翻完,更何况大队里没有那么多牛,全靠人力,耽误了农时,一年收成就悬了。
有了拖拉机就不一样了,带犁的拖拉机一天能耕二十亩地,半个月左右就能把全大队的地翻完,还能把土坷垃打碎,比牛耕得细多了。
播种的时候挂上播种机,行距株距都匀匀的,苗长得齐整,秋收时产量都能高两成。
“还有秋收,”望朝又画了个独轮拉粮车,“现在割麦子靠镰刀,一人一天割一亩地就不错了,割完还得人背牛驮、推着粮车运到晒场。遇上连阴雨,麦子在地里发了芽,哭都来不及。”
但是有拖拉机就不一样了,带上收割机,一天能收几十亩,装在拖斗里拉回场院,省时省力还少损耗。
冬天运肥、拉柴火也能用上,以前靠牛车,一趟拉半车,生怕累着了老牛,顶风冒雪跑十趟才够。
拖拉机拖斗大,一趟顶五趟,社员们也不用在雪地里冻得嘶嘶哈哈的了。
望朝放下铅笔,看着江步月:“有了这玩意儿,大队就能提前完成春耕秋收,说不定还能多开几亩荒地,年底分红能多不少,家家户户都能多分点粮食和钱,这拖拉机就是咱大队的聚宝盆。”
江步月江步月听得认真,她只知道拖拉机是好东西,各个大队每年都要递交好几次申请,却不知道具体好在哪。
现在看着他眼里的光,心里也跟着热乎起来。
她伸手拿过那本厚厚的笔记:“那还等啥,快学!咱一块琢磨琢磨,争取这趟把拖拉机拿下!”
望朝笑着凑过来,两人头挨着头,对着笔记本上的机械图研究起来。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又停了,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纸上投下温暖的光斑,也照亮了这对小夫妻眼里对未来的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