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浩那充满血丝的双眼倒映着众人骇然的脸庞，仿佛也倒映着五楼安全区从希望沦为地狱的最后景象。
“地狱……整个五楼都变成了地狱……”他喃喃自语，声音因过度悲伤和恐惧而嘶哑，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从破碎的灵魂深处挤压出来的。
他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身体因为回忆而再次剧烈地颤抖起来。
“后来呢？”玉文峰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他强迫自己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知道，现在不是沉浸在恐惧中的时候，他们需要更多、更详细的情报，“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活下来？”袁浩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笑容里充满了自嘲和无尽的绝望，“不，只有我……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继续讲述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安全区崩溃后，到处都是被烟雾转化的怪物，它们比外面的丧尸更可怕，因为它们曾经是我们的同事、朋友，甚至是亲人。混乱中，我们剩下最后七个人，在刘主任的带领下，退守到了五楼最里面的那间IcU重症监护室。”
“那里的门是特制的，密封性最好，而且有独立的空气循环系统。我们以为，那里会是我们最后的堡垒。”
“我们把门从里面反锁，用柜子和病床死死地抵住。我们躲在里面，听着外面传来的撞门声和抓挠声，还有我们曾经熟悉的人变成怪物后的嘶吼……那声音，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袁浩的眼神变得空洞，仿佛再次置身于那个被死亡和绝望包围的密室之中。
“我们就这样在里面躲了一天一夜。外面渐渐没了动静，我们甚至以为那怪物已经离开了。我们……我们还幻想着，也许还有机会。”
“但是，我们错了。”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起来，“那东西……那东西根本不是没有脑子的野兽！它……它会思考！”
“那天下午，外面的声音彻底消失了。我们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贴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什么声音都没有，死一般的寂静。刘主任还以为是我们的计策成功了，那怪物久攻不下，所以放弃了。”
“可就在我们稍微放松警惕的时候……我们闻到了一股味道。”袁浩的鼻子下意识地抽动了一下，脸上露出了极度厌恶和恐惧的表情，“一股……一股像是化学品和什么东西烧焦了的混合气味……然后，我们就看到了烟雾。”
“那灰色的烟雾，就像有生命一样，从IcU病房门的下方缝隙，从天花板的通风口，一点一点地……渗了进来。”
“它没有强行破门！”袁浩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他指着众人身后的防火门，眼中充满了疯狂，“它知道门很坚固，所以它根本没有浪费力气！它只是守在外面，像一个耐心的猎手，然后……释放了浓厚的烟雾！它要用我们最害怕的方式，把我们活活憋死、毒死在里面！”
这番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寒而栗。他们之前面对的，无论是普通丧尸还是那只酸液牧尸，都更多地依赖于本能和蛮力。而现在，他们面对的，是一个懂得利用自身优势、懂得使用策略的、真正的“猎手”！
“我们当时就疯了，”袁浩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我们用湿透的床单去堵门缝，去堵通风口，但根本没用！烟雾越来越多，越来越浓，整个房间里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听到身边的人开始剧烈地咳嗽、喘息，然后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我……我当时就在窗户边上。我看到刘主任倒下了，看到那个前一天还给我半块饼干的小护士也倒下了……我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了，只想着要活下去……我砸碎了窗户的玻璃，什么都顾不上了，直接从五楼跳了下去……”
他指了指自己腿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那是在跳楼时被楼下的杂物划伤的。
“我摔断了腿，但总算活了下来。我不敢停留，拼命地爬，爬到了三楼，躲进了一间杂物室，直到刚才……我又被发现了，可能是闻到了血的味道？总之我就拼命的跑，结果……结果就遇到了你们……”
袁浩的故事讲完了。楼梯间里，陷入了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这个真相，比任何血腥的场面都更让人感到绝望。
它意味着，他们原定的所有计划，都建立在一个错误的认知之上。
他们以为只要小心谨慎，避开丧尸，就能到达目的地。可现在他们才明白，在这栋大楼里，他们最大的敌人，是无处不在的空气。
“它……它知道我们在这里。”周冰心的声音有些干涩，她锐利的目光此刻也蒙上了一层阴影。
是的，它知道。
刚才那记拍在防火门上的爪印，就是最好的证明。它没有继续攻击，或许不是因为它无法破门，而是因为它觉得，没有那个必要。
它只需要守在外面，然后……释放烟雾。
就在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每个人脑海的瞬间，异变再次发生！
一缕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灰色烟雾，如同幽灵的触手，悄无声息地，从厚重的防火门最下方的缝隙中，缓缓地渗了进来！
那缕烟雾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诡异，它没有立刻消散，而是在空气中盘踞、蠕动，仿佛在试探，在宣告着它的到来。
楼梯间里的温度仿佛在这一刻骤然降至冰点。
“快！捂住口鼻！”周宇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撕下自己衣袖的一角，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和鼻子，同时大声吼道。
所有人如梦初醒，纷纷效仿。王猛甚至直接将自己的工装外套脱下，用力地塞进了门缝里，试图阻止更多烟雾的渗入。
然而，已经晚了。
虽然只有那么一缕，但它带来的恐惧，却比千军万马还要沉重。它像一柄无形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了每个人的头顶，冰冷的剑尖已经触碰到了他们的皮肤。
牧尸，就在门外。
它已经开始行动了！
“不行！不能待在这里！”玉文峰的瞳孔猛地收缩，他一把拉起还在地上发抖的袁浩，“这里是封闭的！我们会被活活困死！”
那缕渗入的烟雾在空气中停留了几秒后，便缓缓消散了，仿佛只是一个警告，一个来自死神的、充满戏谑的问候。
但所有人都知道，下一次渗入的恐怕就不会只是一缕了。
“走！必须马上离开这里！”王猛也意识到了危险，他环顾四周，最终目光落在了通往四楼的楼梯上，“往上走！找通风的地方！”
他们被逼上了绝路。原定的计划已经彻底作废，前进的道路被一个看不见的杀手所笼罩。现在，他们唯一的生机，就是在这座死亡迷宫里，找到一条全新的、能够呼吸的道路。
而那个耐心的猎手，就在门外，静静地等待着它的猎物，在绝望和窒息中，自己走出这个暂时的避难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