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权利知道真相。”
郑婉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无法撼动的命令，彻底击溃了林振华最后的心理防线。
他缓缓松开了那双紧握的拳头，靠在冰冷的椅背上，摘下金丝眼镜，用指关节疲惫地按压着自己的眉心。
许久，他才重新抬起头。
这一次，他那双锐利的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愤怒和威严。只剩下一种，深深的、化不开的疲惫，和一种看着自己最得意的作品时，既骄傲又复杂的眼神。
“我没想到……”他看着林音，声音沙哑地开口，“我只是带你去过一次实验室，你竟然能记住这么多。”
林音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下文。
“也好。”林振华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那口气，仿佛憋在他的胸口，憋了整整半个世纪。
“既然你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有些事，也确实该让你知道了。”
他示意众人重新坐下。
餐厅里，那桌早已冰冷的、丰盛的晚宴，此刻却像一场怪诞的、最后的晚餐。
林振华没有立刻开始讲述，他只是静静地坐着，仿佛在组织着那段尘封了太久、也太过沉重的历史。
“你们口中的这场灾难，这场瘟疫，”他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像一块沉重的石头，投入了死寂的潭水，“它不是天灾。”
“它是一场……战争的延续。”
战争？
这个词，让在场的所有年轻人都愣住了。在他们的认知里，战争是历史书上的名词，是新闻里遥远的硝烟。
“这一切，都要从五十年前说起。”林振华的眼神，变得悠远而又深邃，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了那个早已被世界遗忘的、冰冷的年代。
“五十年前，在世界的东方，有一个曾经无比强大的、由数十个国家组成的联盟。你们可以把它理解成一个……放大了无数倍的前苏联。”
“然而，因为复杂的政治原因，这个庞大的联盟，在一夜之间，轰然解体。随之而来的，不是和平，而是为了争夺联盟留下的庞大遗产而爆发的、惨烈的内乱。”
“就在那场内乱中，一种足以颠覆人类战争史的、恐怖的武器，被第一次，投入了使用。”
林振华停顿了一下，他看了一眼众人那写满了困惑和震惊的脸，然后继续说道。
“在解体之前，这个联盟的最高层，一直在秘密地进行着一项惨无人道的研究。”
“他们在试图，制造出完美的……战争兵器。”
“战争兵器？”周宇的眉头紧锁，他下意识地问道，“是像电影里的那种……超级士兵吗？”
“不。”林振华摇了摇头，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充满了嘲讽的弧度，“比那……要简单粗暴得多。”
“他们研制出了一种特殊的神经毒素。这种毒素，可以通过注射，直接作用于人类的大脑皮层和杏仁核。它不会增强士兵的力量，也不会让他们刀枪不入。”
“它只会做一件事。”
“那就是，彻底地，破坏掉人类大脑中，所有负责高级情感、理智、恐惧和疼痛的神经中枢。”
“被注射了这种毒素的士兵，会变成什么样？”朱煜的声音有些发颤。
“他们会变成……”林振华看着她，缓缓地，说出了那个让所有人都感到不寒而栗的词汇。
“活死人。”
“他们感觉不到疼痛，感觉不到恐惧，也感觉不到疲惫。他们不再有任何的个人意志，只会像最精密的机器一样，绝对地，服从下达给他们的、最后的指令。”
“在联盟的设想中，这是一支完美的、所向披靡的死亡军团。他们可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像潮水一样，淹没敌人的所有防线。”
“然而，他们算错了一件事。”
“他们摧毁了士兵的理智，却无法摧毁……他们最原始的本能。”
“在联盟解体后的内乱中，其中一个分裂出来的、野心最大的国家，为了能以最快的速度统一所有地区，率先动用了这支被他们秘密隐藏起来的‘活死人军团’。”
“战争在一开始，确实呈现出了一边倒的局势。那些悍不畏死的‘活死人’，像一群真正的魔鬼，轻易地撕碎了所有敌人的防线。”
“但是，很快，战场的指挥官们便发现，情况，失控了。”
“那些被破坏了大脑的士兵，在完成了最初的、被设定的‘进攻’指令后，并没有停下来。他们体内的某种原始欲望，被战场上的血腥和杀戮，彻底激活了。”
“他们开始……攻击一切会动的生物。无论是敌人，还是……自己人。”
“他们不再使用武器。他们用牙齿，用指甲，去撕扯，去啃食那些还活着的、温热的血肉之躯。”
“那场战争，很快便失去了所有的意义。它不再是国与国之间的利益争夺，也不再是不同信仰之间的碰撞。”
“它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惨绝人寰的……”
“嗜血屠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