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青石镇三日,石蛮一行沿着官道向西而行。玄铁狼们驮着从乱葬岗救出的孩童,雪狼王在前开路,灵鸟则不时飞向高空探查,一切都井然有序。养魂鼎被石蛮用布包好背在身后,鼎身偶尔传来温热的悸动,像是在与他共鸣。
这日午后,他们抵达了一处名为“落霞渡”的渡口。渡口旁停着几艘乌篷船,船夫们聚在柳树下抽着旱烟,见石蛮一行带着狼队走来,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却没人敢上前搭话——玄铁狼的凶名,在青州边界早已传开。
“客官要过江?”一个皮肤黝黑的老船夫终于忍不住开口,他手里摩挲着船桨,眼神却瞟向雪狼王,“这狼……”
“它们很乖,不伤人。”石蛮从行囊里取出碎银,“我们要去对岸的望溪镇,多久能到?”
老船夫接过碎银掂量了一下,脸上露出笑容:“顺流而下,半个时辰就到。只是这几日江里不太平,夜里总有人听到水里有怪响,客官要是不着急,不如等明日天亮再走?”
石蛮看向江面,江水呈深绿色,水流湍急,江面上笼罩着一层薄雾,确实透着几分诡异。他摸了摸背后的养魂鼎,鼎身微微发烫——这是有魔气靠近的征兆。
“就现在走。”他做出决定,“麻烦老丈了。”
老船夫见他坚持,也不再多劝,吆喝着几个伙计解开船缆。石蛮让玄铁狼们分批上船,自己则抱着养魂鼎,与雪狼王、灵鸟坐在船头。乌篷船缓缓驶离渡口,划入江心的薄雾中。
船行至江心时,雾气突然变浓,能见度不足丈余。船夫们的脸色都有些发白,握着船桨的手微微发颤。
“客官,您听……”一个年轻船夫突然指向水下。
石蛮凝神细听,果然听到江水里传来“咕嘟咕嘟”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下翻滚,还夹杂着细碎的抓挠声,仿佛有无数只手在船底挠动。
雪狼王对着水面低吼,毛发倒竖,显然感受到了强烈的威胁。灵鸟飞至船桅顶端,发出急促的鸣叫,金色的羽毛在雾中亮起微光,勉强照亮了周围几尺的范围。
“是‘水尸’!”老船夫声音发颤,“前几日失踪的那艘货船,怕是就栽在这东西手里了!”
话音刚落,船身突然剧烈震动,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一个伙计没站稳,“啊”的一声掉进水里,水面上只冒了几个泡,就没了动静,紧接着浮起一缕血丝。
“快划船!”老船夫嘶吼着,拼命摇动船桨,“往对岸划!”
但已经晚了。江面上的薄雾突然变成墨绿色,无数只青灰色的手从水里伸出,抓向船舷,指甲又尖又长,泛着黑绿色的光泽,显然淬了剧毒。更多的水尸浮出水面,它们浑身浮肿,皮肤被水泡得发白,眼眶里没有眼珠,只有黑洞洞的窟窿,嘴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保护好孩子!”石蛮将养魂鼎交给身边的一个妇人,拔出星纹钢剑,镇魔纹在剑身上流转,“雪狼,守住船尾!”
雪狼王纵身跃至船尾,张口喷出灵火,落在靠近的水尸身上,瞬间燃起蓝色的火焰,将水尸烧成焦炭。但水尸数量太多,烧死一批,又有一批从水里冒出来,很快就将船身围得水泄不通。
石蛮挥剑斩断抓上船舷的手臂,剑锋划过水面,激起金色的涟漪,将靠近的水尸逼退。但他很快发现,这些水尸的弱点不在关节,而在眉心——那里贴着一张黑色的符纸,正是控制它们的关键。
“攻击它们的眉心!”石蛮大喊着,剑峰一转,精准地刺穿一个水尸的眉心,黑色符纸瞬间化为灰烬,水尸的身体也随之瘫软,沉入水中。
船夫们见状,纷纷拿起船桨,朝着水尸的眉心砸去。虽然动作笨拙,却也起到了一些作用。
就在这时,江水中突然掀起巨浪,一个体型庞大的水尸从浪中冲出,它身高三丈有余,浑身覆盖着厚重的鳞片,像是由无数具尸体拼接而成,眉心贴的符纸是血红色的,显然是水尸王。
“不好!是尸王!”老船夫吓得魂飞魄散,瘫坐在船板上。
水尸王张开巨口,喷出一股墨绿色的毒液,直扑石蛮而来。石蛮挥剑格挡,毒液落在剑身上,发出“滋滋”的声响,金色的镇魔纹竟被腐蚀得黯淡了几分。
“这东西的毒液能蚀灵气!”石蛮心头一凛,不敢硬接,侧身避开毒液,同时运转《蛮山诀》,将灵力全部注入星纹钢剑。
剑身上的金光暴涨,形成一道金色的光幕,将水尸王笼罩其中。石蛮看准时机,纵身跃起,剑峰直指水尸王的眉心。
“吼——”水尸王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巨爪拍向石蛮,爪风带着腥臭味,刮得他脸颊生疼。
千钧一发之际,养魂鼎突然从妇人手中飞出,悬浮在石蛮身前。鼎身红光闪烁,竟将水尸王的巨爪弹开。石蛮抓住这个机会,星纹钢剑狠狠刺入水尸王的眉心,红色符纸“嘭”的一声炸开,化为漫天纸灰。
水尸王的身体僵住了,庞大的身躯开始瓦解,无数只细小的手从它体内伸出,像是在挣扎,最终沉入水中,激起一圈圈涟漪。
随着水尸王的死亡,其他水尸也纷纷失去力气,沉入江底。江面上的薄雾渐渐散去,露出清澈的江水和远处的望溪镇。
船夫们瘫坐在船板上,大口喘着气,看向石蛮的眼神充满了敬畏。老船夫颤巍巍地走过来,对着石蛮作揖:“客官真是神人……若不是您,我们今天都得喂了水尸。”
石蛮摇了摇头,将养魂鼎收回怀里,鼎身的红光已经黯淡下去,显然刚才消耗了不少力量。“这些水尸是被人操控的,背后一定有魔修在搞鬼。”
他望向望溪镇的方向,那里的轮廓在夕阳下若隐若现,镇外的山坳里,隐约有黑气缭绕。
乌篷船靠岸时,望溪镇的居民正在渡口忙碌。看到石蛮一行,一个穿着蓝色长衫的青年快步迎了上来,他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几分书卷气,看到石蛮,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阁下可是石蛮小哥?”青年拱手行礼,“家父是望溪镇的里正,听闻青石镇之事,特意让在下在此等候,说您若来了,务必请到舍下一叙。”
石蛮有些意外:“令尊认识我?”
“家父姓苏,名振南。”青年笑道,“二十年前曾与令尊在黑风山有过一面之缘,受令尊所救,一直感念至今。”
石蛮心中一动。父亲的日记里确实提到过一个叫苏振南的商人,说他“有仁心,可交”,当年在黑风山遇袭,是父亲出手救了他。
“原来是苏世兄。”石蛮回礼,“叨扰了。”
青年名叫苏文轩,十分热情,领着石蛮一行往镇里走去。望溪镇比青石镇繁华许多,街道两旁商铺林立,行人往来不绝,只是居民们的脸上都带着一丝忧虑,像是有什么心事。
苏府在镇子东头,是一座古朴的宅院,门口挂着两盏红灯笼,显得十分气派。苏振南已经在门口等候,他头发花白,面容和善,看到石蛮,激动得握住他的手:“像!真像你爹!”
落座后,苏振南端上茶水,叹了口气:“石小哥,不瞒你说,望溪镇最近也不太平。镇外的深潭里,每到月圆之夜就会传出哭声,去探查的猎户都没回来,有人说……是潭里的‘水神’发怒了。”
石蛮放下茶杯:“苏伯父见过那水神?”
“没有。”苏振南摇头,“但潭边的石头上,总出现一些黑色的符纸,和你说的水尸眉心的符纸很像。文轩说青石镇的水尸是魔修操控的,我就猜着,深潭里的东西恐怕也……”
石蛮想起江里的水尸和养魂鼎的异动,沉声道:“苏伯父,能否带我去深潭看看?”
“自然可以。”苏振南点头,“只是那深潭在镇外的黑龙山里,地势险峻,不如明日一早再去?”
石蛮刚想答应,灵鸟突然飞至窗边,对着黑龙山的方向急促鸣叫,养魂鼎也在怀里微微发烫。
“出事了。”石蛮站起身,“现在就去。”
苏振南和苏文轩对视一眼,也不再犹豫,取来火把和武器,领着石蛮往镇外走去。雪狼王和玄铁狼们紧随其后,灵鸟则在前方引路,金色的羽毛在夜色中格外显眼。
黑龙山的山路崎岖难行,越靠近深潭,空气中的水汽就越重,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腥气,与江里水尸的气味十分相似。
深潭位于山坳底部,潭水呈墨黑色,深不见底,周围的树木都向潭中央倾斜,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潭边的石头上,果然贴着不少黑色的符纸,符纸上的纹路扭曲着,散发着微弱的黑气。
“就是这里。”苏振南指着潭水,“哭声就是从潭底传出来的。”
石蛮走近潭边,养魂鼎突然剧烈震动,鼎身的红光透过布包映了出来。潭水像是受到了刺激,开始剧烈翻滚,黑色的水面上浮现出无数张痛苦的人脸,正是那些失踪的猎户。
“不好!”石蛮脸色一变,“这些人的魂魄被锁在潭底了!”
他刚想祭出星纹钢剑,潭水突然炸开,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影从潭底飞出,落在潭边的巨石上。斗篷下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手里握着一根黑色的骨笛,笛身缠绕着细小的锁链,锁链的另一端没入潭水,显然是操控水尸和魂魄的法器。
“又是你坏我好事。”人影的声音沙哑难听,像是用指甲刮过石头,“石勇的儿子,果然和你爹一样讨厌。”
石蛮握紧剑柄:“你是谁?为什么要操控水尸,残害生灵?”
人影发出一阵怪笑,缓缓掀开斗篷,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左半边脸戴着银色的面具,右半边脸却与林岳一样,布满了黑色的纹路。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他举起骨笛,“你只需要知道,你和你爹一样,都得死在这里。”
骨笛吹响,尖锐的笛声刺得人耳膜生疼。潭水再次翻滚,无数只水尸从潭底爬出,还有数不清的魂魄被锁链牵引着,像潮水般扑向石蛮一行。
苏振南和苏文轩虽然害怕,却还是举起武器,挡在石蛮身前。“石小哥,我们帮你!”
石蛮心中一暖,星纹钢剑出鞘,金光与养魂鼎的红光交织在一起。“苏伯父,文轩兄,小心!”
深潭边,火光摇曳,剑光闪烁,一场新的战斗,在这迷雾笼罩的黑龙山里,再次打响。而石蛮不知道的是,这个戴面具的魔修,与林岳、李玄真一样,都与二十年前的那场变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一场更大的阴谋,正在青州大地上悄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