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骨那小辈……也被封印了么……”孟婆喃喃自语，似有感慨。但她随即抬起眼帘，目光再次落在林墨身上，那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小辈，你所言之事，关乎重大，牵扯因果更是足以搅动幽冥。”孟婆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云瑶的信物不假，枯骨的状况或许为真。但……老身为何要信你？你一个外界生者，为何要卷入我幽冥界如此滔天漩涡？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仅仅是为了救出云瑶？”
她手中的往生舀停止了舀动，轻轻点在了乌篷小船的船沿上。
“老身活了太久，见过太多承诺与背叛。仅凭一面之词与一道信物，不足以让老身将希望寄托于你，更不足以让老身为此去直面冥河那厮的锋芒。”
话音未落，孟婆那浑浊的双眸之中，陡然亮起了奇异的光芒！那光芒并非耀眼，却仿佛倒映出了整条忘川河的虚影，河水滔滔，承载着无尽生灵的记忆与宿命！
与此同时，她手中那柄看似普通的往生舀，轻轻向前一划。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但林墨却瞬间感到，自己周围的空间，乃至自身存在的“轨迹”，都被一股无形无质、却又浩瀚无边、蕴含着“遗忘”、“流逝”、“宿命”意境的忘川法则所笼罩！
这不是攻击，而是一种推演！一种基于忘川河本源力量，追溯过往，照见真实，甚至窥探一丝未来可能的无上神通！
林墨只觉得自己的识海微微一震，仿佛有一条昏黄的长河虚影要强行涌入，翻阅他的记忆，剥离他的伪装，照见他最本质的来历与意图！
他周身模拟的阴气在这股力量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瞬间消融，显露出他生者的磅礴气血与那深邃如星海的空间道基。
‘好厉害的忘川法则！’林墨心中凛然。这孟婆的实力，绝对远超寻常鬼仙，对法则的运用更是到了化境！
他并未强行抵抗，因为抵抗本身就可能意味着心虚。但他也绝不会任由对方窥探自己所有的秘密，尤其是关于系统的存在。
他心念急转，空间道基自然流转，散发出包容、空间、隔绝一切探知的道韵，同时，他主动将部分真实的记忆碎片——关于意外落入幽冥界、遭遇云瑶、得知真相后决定相助的经过——如同敞开一本书的特定章节，呈现在这股推演之力面前。
“嗡——”
昏黄的忘川虚影与林墨的空间道基以及那部分真实记忆接触，发出了大道的嗡鸣。光影在林墨周身流转，时而显现他于血海深渊初见云瑶时的震撼，时而显现他与枯骨尊者分身交谈的场景，时而显现他决定相助时眼中的决然……
孟婆那双倒映着忘川河影的眸子，死死地盯着林墨，观察着推演中呈现的一切细节，捕捉着任何一丝不谐与谎言。
推演的过程似乎漫长，又似乎只在一瞬。
终于，那笼罩林墨的昏黄光芒与忘川虚影缓缓散去。孟婆眼中的奇异光芒也渐渐收敛，恢复了之前的浑浊。她依旧面无表情，但看向林墨的眼神，少了几分最初的冰冷与质疑，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她沉默了片刻，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你的来历……确有蹊跷，连忘川之水也难以完全照透。但你所展现的关于云瑶与枯骨的记忆片段……并无虚假。”
她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般压在林墨身上：
“小辈，你或许真是那遁去的一，是云瑶等待了无数岁月的那丝变数。但，这还不够。”
“想要老身的忘川源水，你需要证明，你拥有承载这份因果，乃至面对冥河怒火的……资格！”
孟婆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忘川之水，带着不容置疑的规则感。证明资格？
林墨明白，面对孟婆这等存活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先天之灵，任何花言巧语或取巧手段都是徒劳。唯有展现出让对方认可的实力与潜力，才能赢得那一线机会。
他没有丝毫犹豫，眼中精光一闪，那一直内敛至极的气息，如同沉睡的洪荒巨兽，骤然苏醒！
“轰——！”
一股磅礴浩瀚，远超寻常大乘初期的威压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不再是模拟的阴死之气，而是纯粹、炽烈、蕴含着无限生机与造化的生者气血与空间道基之力！
这股力量与幽冥界死寂的环境格格不入，如同在昏黄的忘川河上点燃了一轮灼热的骄阳，引得回魂湾内无数沉浮的残魂都发出了惊恐的尖啸，连那缓慢旋转的河水漩涡都为之加速！
但这，仅仅是开始。
林墨周身，法则的光辉次第亮起，如同夜空中一颗颗被点燃的古老星辰：
空间法则！银白色的光辉流淌，他周身空间如同水银般活了过来，层层叠叠，折叠扭曲。他仿佛独立于这片天地之外，身影在真实与虚幻之间闪烁，孟婆那能锁定神魂的目光，竟一时难以完全捕捉他的确切位置。
时间法则！灰蒙蒙的光晕扩散，他周围的时间流速开始变得异常，时而加速如电，时而凝滞如胶。几片从空中飘落的不知名骨粉，在靠近他时，骤然加速化为虚无，又在另一片区域诡异地重新凝聚、缓慢飘落。
黑暗法则！深邃的幽暗以他为中心弥漫，吞噬光线，吞噬声音，甚至开始吞噬孟婆散发出的那部分忘川法则气息，形成一片绝对的寂灭领域，与忘川的“遗忘”意境分庭抗礼。
仙道法则！*清辉洒落，带着超脱、缥缈、统御万法的至高意境，如同定海神针，稳定着其他法则的运转，使其虽多而不乱，隐隐构成一个整体的框架。
毁灭法则！毁灭、终结、万物归墟的气息弥漫，与幽冥界的死气相似，却更加纯粹，更加接近大道本源，让孟婆浑浊的眼眸微微一缩。
虚空法则、冰之法则、剑之法则*的光辉也同时亮起，虽品阶稍逊，却完美地融入那庞大的法则体系之中，各司其职，增添了无穷的变化与底蕴。
九种上位法则光辉交相辉映，以空间道基为核心，在林墨身后隐约勾勒出一尊脚踏时空长河、手握法则权柄的混沌神魔虚影！虽然模糊，但那散发出的“一道生万法，万法归混沌”的磅礴道韵，让整个回魂湾的空间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孟婆那一直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露出了难以掩饰的震惊！九种上位法则同修，且其中数种达到上位圆满，更是以混沌统御！这等底蕴，莫说在幽冥界，便是放眼诸天万界，也堪称惊世骇俗！
然而，林墨的展现还未结束。
在那混沌虚影的眉心处，一点极其微小、却复杂玄奥到极致的灰色符文缓缓浮现。它缓缓旋转，散发出“生、死、轮、回”的无尽奥义，虽然只是雏形，却带着一种凌驾于诸多法则之上的本质力量！
轮回法则印记！
“轮回……你竟真的触及了此道？！”孟婆失声低语，浑浊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轮回，这是连她这等先天之灵都难以完全掌控的至高法则之一！
紧接着，林墨心口处，一点幽暗深邃、仿佛能吞噬一切光芒与物质的奇点隐约一闪而逝！那是炼化空间之心后留下的本源痕迹，代表着他在空间之道上走到了一个极致，拥有了吞噬、同化其他空间的潜力！
最后，林墨深吸一口气，做出了最大胆的举动。他引动了体内那方时空神界的力量！虽然无法将其完全降临，但一丝属于独立世界、拥有自身完整时空法则的独特气息，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猛地荡漾开来！
刹那间，以林墨为中心，一小片区域的时空仿佛被剥离了！那里的时间流速与外界截然不同，达到了惊人的三百六十五倍加速！虽然范围极小，且维持了不到一息便因幽冥界强大的本源压制而崩溃，但那惊鸿一瞥的“体内世界”、“时空主宰”的意味，却如同惊雷，狠狠劈入了孟婆的心神！
“体内世界？！时空加速？！这……这怎么可能？！”孟婆再也无法保持镇定，握着往生舀的干枯手掌微微颤抖。
她活过无尽岁月，见识过无数天才妖孽，但从未见过有人能在大乘期便拥有如此完善的体内世界，并能引动如此恐怖的时空之力！这已非天赋异禀所能形容，这是逆天的造化！
林墨缓缓收敛了所有气息，法则光辉与混沌虚影尽数内敛，那丝轮回印记与空间之心的痕迹也消失不见。他脸色微微有些苍白，显然同时展现这些底牌，对他消耗也是极大。他平静地看向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他的孟婆，声音依旧沉稳：
“前辈，不知晚辈这些许微末道行，可够资格，向前辈求取忘川源水，去搏那一线拯救故人、拨乱反正的机会？”
回魂湾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忘川河水兀自流淌，但那昏黄的河水，似乎都因刚才那片刻的法则狂潮而显得黯淡了几分。
孟婆久久地凝视着林墨，那浑浊的眼眸中，震惊、审视、难以置信、乃至一丝隐隐的期待，最终都化为了一声悠长而复杂的叹息。
她缓缓抬起手中的往生舀，伸入忘川河水之中。这一次，她并非舀取表面的河水，而是深深探入，仿佛触及了河流的最深处。
当她将木勺提起时，勺中盛放的，不再是昏黄的河水，而是一股晶莹剔透、仿佛蕴含着无数星沙流转、散发着洗涤万物、终结一切执念与印记本源气息的水流凝结的水珠！
正是忘川源水！
“拿去吧。”孟婆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记住你的承诺，救出云瑶那丫头……也记住，你今日展现的一切，一旦被冥河或其麾下知晓，你将面临不死不休的追杀。”
林墨小心翼翼地以混沌之力包裹，接过那滴重若千钧的源水，郑重收起。“晚辈铭记于心，定不负所托！”
孟婆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望向无尽的忘川河水，恢复了那亘古的淡漠，但她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入林墨耳中：“速去速回。枯骨脱困之日，或便是风云再起之时。老身……期待着。”
林墨深深鞠躬，随后转身离开回魂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