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二河的目光如同冰锥,狠狠剐过面无人色的黄秋生和呆若木鸡的张富贵。
他没有再在混乱的车间停留,而是迈着沉重的步伐,径直走向旁边的仓库。
黄秋生心里暗叫一声“完了”!
想要阻拦却双腿灌铅,动弹不得。张富贵也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哐当!”一声,沈二河猛地推开了仓库的大门。
只见仓库里,整整齐齐地堆放着一个个纸箱,一些箱子已经封好,还有一些敞开着。
里面正是一套套已经制作完毕、甚至简单包装好了的“成品校服”。
看起来倒是像模像样。
沈二河走到一个敞开的箱子前,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套校服,粗暴地撕开透明的包装袋。
他抖开衣服,只一眼,额角的青筋就猛地暴起!
只见那蓝白色的衣服上,线头随处可见,缝纫的针脚歪歪扭扭。
袖口连接处,甚至已经有了细微的开裂迹象。
布料手感粗糙硬涩,还带着那股令人作呕的化学品味!
“这就是你们准备好的成装?!”
沈二河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他猛地将这件劣质校服狠狠摔在地上!
他不解气,又猛地从箱子里抽出另一件,拆开!
同样的问题!
甚至更严重,领口都是歪的!
再摔!
再拆第三件、第四件……
他像是疯了一样,一连拆了十几件,每一件都充满了各种低级的、无法容忍的质量问题!
没有一件是能拿得出手、能穿到学生身上的!
最终,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件袖口开裂、线头乱飞的所谓“校服”。
因为极致的愤怒,手指关节都捏得发白,手背青筋虬结。
他猛地抬起头,赤红的眼睛如同濒临爆发的野兽!
死死地瞪着几乎要瘫软在地的黄秋生,和已经吓傻了的张富贵。
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愤怒质问,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却充满了毁灭性的力量。
“这!就是你们准备好的成装?!”
“这!就是你们准备让我沈二河的名字印在上面,让成千上万孩子穿在身上的……校服?!”
“这!就是他妈的你们口口声声十五块钱一套,用最好料子、最好师傅做出来的,高等货?!”
他猛地将手中那件破烂狠狠砸向两人脚下的地面,发出巨大的声响,咆哮道:
“你他妈告诉我!”
“这堆垃圾!成本有五块钱吗?!”
“啊?!”
面对沈二河如同火山爆发般的震怒,和掷地有声的质问,黄秋生最后一丝力气仿佛被抽干。
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浑身抖得像是秋风中的落叶。
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连一句完整的辩解或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巨大的恐惧和羞愧已经将他彻底淹没。
一旁的张富贵,失魂落魄地弯腰捡起地上那件袖口开裂、满是线头的劣质校服。
他呆呆地看着手中这堆甚至称不上是合格产品的垃圾,双眼空洞无神。
仿佛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他之前所有的得意和幻想,在这一刻被现实击得粉碎。
沈二河先是指着瘫坐在地的黄秋生,痛心疾首,声音因为失望和愤怒而颤抖。
“黄秋生!你我认识十几年!你摸着你的良心告诉我!”
“你知不知这批校服对我有多重要?!”
“这关系到我的名声,我的前程!”
“我沈二河是多么信任你,才把这么要紧的事情,交到你手上办?!”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被背叛的刺痛。
“可你呢?!”
“你就是这么对待我这份信任的吗?!”
“你用这些垃圾来糊弄我!”
“你是在帮我?你他妈是在把我往死里坑啊!”
黄秋生被骂得头都抬不起来,只能瘫在那里瑟瑟发抖。
紧接着,沈二河那冰冷而锐利的目光,如同两把尖刀,猛地转向了呆立原地的张富贵。
他的声音变得更加冰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问意味。
“富贵!”
张富贵被这声冷喝吓得一哆嗦,茫然地抬起头。
“你是我沈二河未来女婿!”
“是我沈家认可的人!我是有意栽培你,想给你机会,才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来经手!”
“指望着你能有点出息!”
沈二河一步步逼近张富贵,强大的压迫感让张富贵几乎喘不过气。
“可你呢?!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你就是这么办事的?!”
“你的眼睛长到哪里去了?!”
“你的脑子用在什么地方了?!”
最后,沈二河问出了那个最关键、最致命的问题,目光如炬,死死锁定张富贵的眼睛。
“你现在,老老实实回答我!”
“黄秋生贪的这份黑心钱……”
“你!有没有!”
“拿一份?!”
这个问题,如同一把重锤,狠狠砸向了张富贵!
张富贵整个人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吓得魂飞魄散!
他猛地回过神来,脸色煞白,把手里那件劣质校服像烫手山芋一样扔掉,双手拼命地摆动着。
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急于撇清关系而变得尖利!
甚至带上了哭腔。
“没有!没有!伯父!绝对没有!”
“我发誓!我一分钱都没拿!”
“我……我完全不知情啊!”他急得几乎要跳起来,语无伦次地辩解道。
“我……我要是早知道这服装厂是这副鬼样子,生产的是这种垃圾货!”
“我肯定第一时间就向您汇报了啊!”
“我哪敢瞒着您?”
“我就是有天大的胆子,我也不敢骗您啊,伯父!”
张富贵几乎要跪下来,眼巴巴地望着沈二河,反复哀求道。
“伯父,您一定要相信我!您一定要信我啊!”
“我真的不知道会是这样!”
“真的不知道!”
沈二河冰冷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一般,仔细审视着张富贵那吓得屁滚尿流、几乎要崩溃的模样。
看着他脸上那份不似作伪的惊慌,和急于证明清白的蠢态,沈二河心中的判断逐渐清晰。
他并不相信张富贵不贪财。
但他相信,以张富贵的蠢钝和对自己权威的恐惧。
绝对没有这个胆子,敢在如此重要的事情上,明知是坑还敢瞒着自己,甚至与黄秋生同流合污!
张富贵更大的可能是被黄秋生当成了傻子一样糊弄、利用了他那点可怜的虚荣心。
沈二河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冷哼,没有再继续逼问张富贵。
虽然没有说话,但他那略微缓和了一丝的冰冷态度,让张富贵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稍微喘了口气。
但依旧不敢放松,缩在一旁瑟瑟发抖。
沈二河将所有的怒火和矛头,重新精准地对准了瘫坐在地、罪魁祸首的黄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