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笑声,比刚才任何话语都要无情。
拿他们的赔偿款,请全院人吃糖,还让大家谢谢他们?
这他妈是杀人诛心啊!
“哇——”
刘海中一口气没上来,只觉得喉头一甜,眼前发黑,身子一晃,差点从椅子上栽下去。
易中海也是气血翻涌,紧攥着拳头,指甲都嵌进了肉里。
“我们走!”
易中海说完这句,就拽着失魂落魄的刘海中,头也不回地钻进了自家屋里。
他俩狼狈退场,院里的气氛反而更加热烈了。
闫富贵慢悠悠地踱到林卫东身边,扶了扶眼镜,压低声音道:“卫东,你这手,玩得漂亮啊。”
林卫东笑了笑:
“闫老师,我这叫正当防卫。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他们非要把脸伸过来让我打,我总不能不成全他们吧?”
闫富贵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看着林卫东的眼神愈发敬畏,抱大腿的心思也更深了一层。
不一会儿,闫解成提着一个大纸包,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糖来了!糖来了!”
林卫东接过纸包,放在还没收走的桌子上,直接把纸包撕开。
“大家别客气,自己拿!”
孩子们一拥而上,大人们也乐呵呵地过去拿几块。
一时间,院子里充满了孩子们的欢笑声和大人间客气的谦让声。
仿佛刚才那场剑拔弩张的批斗会,从来没有发生过。
人群渐渐散去,中院很快恢复了平静。
只剩下贾张氏家里,还亮着灯。
她刚才在屋里,可是把外面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她出去,但那一声声的宣读,一阵阵的哄笑,还有最后林卫东那番话,她都听见了。
她扯了扯正在发呆的秦淮茹的衣袖。
“淮茹,你听见没?
那个林卫东,现在是四级办事员了?”
秦淮茹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惊中,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
“是啊,他自己说的,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贾张氏声音都尖利了三分。
“四级办事员,一个月工资五十多块!
是不是,东旭?”
她又扭头看向贾东旭。
贾东旭靠在床上,脸色也不太好看,闷闷地“嗯”了一声:
“厂里公告栏贴了,调级了,现在是四级办事员,工资五十五块五。”
“五十五块五!”
贾张氏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猛地爆出贪婪的精光。
“这么多钱!
他一个小年轻,一个人住,嘴大能吃多少?
他今天不是还白得了二十块钱吗?
那钱又不是他自己挣的,跟白捡的一样!”
这贾张氏的脑回路,确实是异于常人。
在她看来,林卫东拼着得罪两大爷换来的赔偿,就是一笔不劳而获的横财。
她凑到秦淮茹跟前,气息都变得急促起来。
“淮茹,你去找他!
把那二十块钱,给咱们借过来!”
“什么?
让我去找他借钱?”
秦淮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像是硬生生吞下了一只苍蝇。
刚才院里那场大戏,她可是从头到尾看得清清楚楚。
这个人,跟傻柱完全不一样!
一大爷易中海,二大爷刘海中,两个在院里横行了多少年的老家伙,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被他三言两语就玩弄于股掌之上,最后不但要公开道歉,还得赔钱,赔了钱还要被他当众羞辱。
自己现在去找他借钱?
那不是把脸伸过去让他打吗?
“妈,您别开玩笑了。”
秦淮茹连连摆手,脸上满是抗拒。
“您是没看见,林卫东那个人……他不好惹。
一大爷和二大爷那么精明的人,在他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我去了能讨到好?”
“我不管他好惹不好惹!”
贾张氏眼睛一瞪,那张肥胖的脸上横肉乱颤。
“我只知道,咱们家快揭不开锅了!
棒梗,小当瘦得跟个猴儿似的,你看看你男人,在厂里干的是体力活,回家连口干的都吃不饱!
你这个当媳妇的,当妈的,你心里就不疼?”
贾张氏的拿手好戏又来了,先是卖惨,然后就是道德绑架。
家里的情况,秦淮茹比谁都清楚。
贾东旭一个人的工资和定量,要养活一大家子五口人,确实是捉襟见肘。
可……
“妈,家里再难,也不能去找他啊。”
秦淮茹还是觉得不妥,
“他那钱,是赔偿款,是跟一大爷二大爷结了仇才拿到的。
咱们这时候去借,不是上赶着得罪人吗?
以后在院里还怎么处?”
“处?
处个屁!”
贾张氏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满脸的不屑。
“咱们家都穷成这样了,还要脸有什么用?
脸能当饭吃?
再说了,什么叫得罪人?
咱们是借,又不是抢!
写借条,说好了还,他还能不借?”
“他凭什么就得借给咱们?”
秦淮茹忍不住反问了一句。
“凭什么?”
贾张氏叉着腰,
“就凭他一个月挣五十多块钱!
就凭他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咱们院里谁家比咱们家更困难?
他一个年轻人,又是轧钢厂的干部,帮助有困难的邻居,那是思想觉悟高!
他要是不借,那就是思想有问题!
自私自利!咱们就去街道反映,去厂里反映!
看他这个进步青年,还要不要脸!”
这一套歪理邪说,从贾张氏嘴里说出来,是那么的理直气壮。
秦淮茹听得目瞪口呆,她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个婆婆的无耻,简直是没有下限的。
旁边的贾东旭一直没说话,这会儿也终于开了口,带着一股子酸气:
“妈说的对。
他林卫东算个什么东西?
不就是会写几篇破文章吗?
运气好,讨了领导欢心,爬得快罢了。
他那二十块钱,来得不光彩,就是横财!
咱们家现在这么困难,他帮衬一把是应该的。”
他心里对林卫东是又嫉又恨。
同在一个厂,凭什么林卫东就能平步青云,自己干了这么多年还是个二级钳工?
现在看着林卫东在院里大出风头,他心里更不是滋味。
“淮茹,你就去一趟吧。”
贾东旭看着自己的媳妇,
“这事,只有你能办。
你是个女的,他总不好意思太为难你。”
丈夫和婆婆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秦淮茹知道,自己今天是不去也得去了。
她知道,他们不是让她去“借”,而是让她去“要”。
利用她的性别,利用她的长相,去进行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赢了,家里能多二十块钱的活钱;输了,丢的是她秦淮茹的脸。
在这个家里,她就像是一件工具。
一件需要的时候,就拿出来用一用,不需要的时候,就扔在一边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