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遥离开后，顾承屿脸上那片刻的温柔与纵容瞬间收敛，又恢复了商界精英特有的冷峻与锐利。
他快步走进会议室，原本还有些低声议论的会场立刻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股无形的压力。
他刚落座，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沈知遥发来的消息，告知她已安全到达。
在众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顾承屿面无表情地拿起手机，手指飞快地打字回复：好的，那你好好工作，爱你老婆。
消息发送成功，他几乎是立刻就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面上，抬眼的瞬间，眼神已恢复冰封般的冷静。
他扫视全场，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开始吧。”
会议进行得并不顺利。
下属团队准备的方案漏洞百出，数据支撑不足，逻辑链条断裂。
顾承屿听着汇报，眉头越蹙越紧，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击，那是他耐心即将耗尽的前兆。
漫长的讨论和修改建议后，当一份修改后依旧显得粗糙仓促的报告被递到他面前时，他心底那点因为沈知遥而维持的平和终于被消耗殆尽。
他没有立刻爆发，只是用两根手指拈起那份报告，目光冰冷，逐字逐句地扫过，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落针可闻。
几秒后，他猛地将报告摔在桌面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惊得在座不少人肩膀一颤。
他抬起眼，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负责该项目的主要成员，声音生冷：
“我想请问诸位，”他的语速不快，却字字诛心，“你们在把这种东西递上来之前，会自己先过目一遍吗？哪怕一遍？”
他拿起那份报告，在空中晃了晃，语气里充满了嘲讽和怒意：“这上面写的是什么？逻辑不通，数据缺失，连最基本的格式都乱七八糟！交给我的，就是这种垃圾？”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满满的压迫感：“今天开这个紧急会议的原因是什么？是为了解决问题，是为了拿出像样的方案给合作方看！难道你们到现在还不清楚吗？！”
最后，他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质问，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过每一个低下头的人：“把这种东西拿出去，你们自己不觉得丢人吗？顾氏的脸，都要被你们丢尽了！”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只有他冰冷的余音在回荡。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触怒了这位此刻如同煞神附体的老板。
顾承屿冰冷的目光扫过会议室里每一个垂下的脑袋，胸腔里的怒火灼烧着他，但他深知，纯粹的斥责解决不了问题。
他强压下把那份报告撕碎的冲动，深吸一口气，声音依旧带着未散的寒意，却多了一丝试图引导的意味：
“这个项目，前期大家跟了多久，投入了多少精力，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报告上，“现在拿出这么一塌糊涂的东西，你们自己想想，合作方看到会怎么想？他们会认为顾氏的专业和能力就仅此而已吗？”
他停顿了一下，给众人消化这番话的时间，语气稍微缓和，但依旧不容置疑：“我知道大家最近都很累，项目压力大。但我希望，既然跟了，就咬咬牙，跟到底，跟出个样子来。等项目顺利结束，我给大家批假，所有人都可以好好休息，放松一下。”
他的目光再次变得锐利，带着最后通牒的意味：“但是在此之前，拜托各位打起精神！我不希望再看到任何一份像这样的垃圾递到我的桌上！散会！”
最后一个字落下，他不再看任何人，拿起那份令他火大的报告，率先大步离开了会议室，留下身后一室劫后余生般的寂静和面面相觑的团队成员。
回到办公室，顾承屿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他烦躁地松了松领带，那股压抑着的怒火再也控制不住，瞬间涌了上来。
他走到窗边，猛地推开窗户，让冷风灌入，随即从抽屉里拿出烟盒，抽出一支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口，试图用尼古丁来平复翻腾的情绪。
白色的烟雾缭绕中，他眉头紧锁。
一支烟很快燃尽，他按灭烟蒂，眼神重新变得冷静而锐利。
他按下助理的内部通话键，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
“把这个项目的所有背景资料、前期会议纪要、数据报表，全部拿进来，我要重新过一遍。”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你也一起进来。今天下班前，如果这个项目的核心团队拿不出一个让我满意的、逻辑清晰、数据完备的修改方案，你就盯着他们，做到达标为止！做不好，全员加班！”
顾承屿这边刚对助理下达完死命令，胸腔里那口因工作不顺而憋着的郁气还没完全压下去，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沈知遥打来的。
他此刻神经依旧紧绷，满脑子都是项目里的漏洞和下属的不争气，接起电话时，那烦躁不耐的情绪下意识地就带了出来，语气生硬地问道：“怎么了？”
电话那头，沈知遥刚结束一个冗长的内部会议，感觉有些疲惫，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汲取一点能量和慰藉。
却猝不及防地被他不耐烦的语气刺了一下，原本带着些许依赖和期待的心情瞬间冷却，变得有些无措和失落。
她沉默了一瞬，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赌气的意味：“没事了。你忙吧。”
说完，也不等顾承屿回应，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顾承屿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把工作中的坏情绪带到她身上了。
他立刻回拨过去，想道歉，想哄她。
然而，沈知遥看着屏幕上再次亮起的他的名字，心里那点小委屈正在发酵，带着点赌气的成分，直接按了静音，任由手机在一旁震动，没有接听。
一次，两次……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顾承屿听着听筒里持续的等待音，最终变成冰冷的系统提示，心里的烦躁感如同被浇了油的火苗，腾地一下烧得更旺了。
既气自己刚才的口不择言，又有点恼她不肯接电话，这种双重的焦躁让他坐立难安。
他用力揉了揉眉心，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拿起手机，给沈知遥发了一条消息：
顾承屿： 对不起，老婆。刚刚开完会，事情有点棘手，语气着急了，不是故意凶你。你别生气好不好？
消息发出去后，他紧盯着屏幕，等待着回复。
另一边，沈知遥看到了他的道歉，心里的气消了一些，但那份因被莫名凶了一下而产生的委屈感还在。
她抿了抿唇，手指在屏幕上敲打：
沈知遥： 顾承屿，你能不能别把工作的情绪带到我身上？我累了，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然后还要无缘无故的被你凶一下。
发送出去后，她心里还是有些闷，干脆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面上，眼不见心不烦，强迫自己重新投入到面前的文件山中，只是效率明显低了很多，心思总是不自觉地飘向那个没有立刻回复的对话框。
而顾承屿看着沈知遥发来的这条带着明显委屈的消息，仿佛能透过屏幕看到她强装镇定却难掩失落的样子。
他心里的懊悔更甚，立刻打字想要好好解释和安抚，但打了一大段又删掉，觉得文字太过苍白。
这种想要立刻安抚她却似乎无从下手的无力感，与他工作上受挫的烦躁交织在一起，让他此刻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他盯着暗下去的屏幕，第一次觉得，处理上亿的项目，似乎都比哄好生气的沈知遥要容易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