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下午了。
景忱几人在公社食堂简单吃过饭后又继续到第三大队的选的大棚地。
其他好几个大队的人都没离开,自发地跟了上来,想着多学一点是一点。
三大队的地块倒是开阔,可惜正对着北风口。
他们搭的竹木骨架在风中嘎吱作响,刚蒙上的薄膜被吹得鼓胀欲裂。
三大队队长急得额头冒汗,连声招呼人去压草帘、找砖头。
景忱快步上前,顶着风仔细观察棚架。
“别慌!”景忱的声音穿透风声,沉稳有力。
“这里,这里,还有那根主梁和地锚的连接处,用粗铁丝给我绞紧!拧死!”
景忱赶紧指导他们在迎风口进行加固和增加防风网。
果然几个关键点固定好后,虽然风势依旧,整个大棚骨架的晃动肉眼可见地减弱了。
“ 嘿!真不晃了!那网子绷得紧紧的,风都溜边儿走了!”
三大队队长抹了把汗,惊喜地喊道。
“ 邪了门了!这位置抓得忒准!”
“小景知青…不,景技术员,你这眼睛比罗盘还灵啊!”
景忱只是笑了笑。
解决了迫在眉睫的风患,景忱又仔细查看了整块地的地势走向。
“排水沟还得加深加宽。”他指着棚外低洼处。
“开春雪化了,棚里浇灌水多了,容易倒灌积水,烂根。”
“从棚门口这里起坡,往那边走,形成个缓坡,水自然就流进排水沟了。”
众人连忙点头记下,几个小伙子立刻抄起铁锹开始按他指点的方向挖沟。
热火朝天地忙碌完这么些工作,几人才结束回去休息。
回村的时候天还没完全黑。
一进入村口,他们就听到了孩子们的嬉戏声。
“现在我是小老师了,铁蛋,你把今天林老师教的内容背诵一遍。”
远远的他们就看到好几个小孩围在晒场,扮着老师和学生的游戏。
景忱循声望去,只见梳着两个羊角辫的燕燕正背着小手,小脸绷得紧紧的,努力模仿着大人的威严。
被她点名的铁蛋站在中间,挠着后脑勺,脸憋得通红,吭哧吭哧地背道。
“…人,口,手…足!”他背得磕磕绊绊,还下意识地用手指点着自己的身体的部位。
最后一声倒是响亮,小脚丫还用力跺了一下地面。
燕燕像个小大人一样,“算你过了吧,下一个。”
几个小孩排着队站在她面前,一个接一个的,带着孩童特有的认真劲儿。
看着这一幕,景忱嘴角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
这是景忱向大队长和村长提议的,借先进大队的光,让公社同意在村里办个小学。
以前村里的娃娃们想上学,得起个大早走十几里地去镇上。
遇到刮风下雨或是寒冬腊月,家长们的心都揪着。
如今村里有了自己的小学,虽然条件简陋,但能让孩子就近读书识字,对村民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几人在晒场下了车,拖拉机技术员开着车到仓库去了。
“咱大队是一天一天好起来了啊。”
大队长看着这一幕也是感叹着。
“是啊,以后也会越来越好的。”
陈国安作为在村里扎根多年的老知青,感触最深。
特别是今年,短短几个月时间,村里有了医生,种起了药材,冬天能吃上新鲜菜了,娃娃们能在家门口念书了。
这些翻天覆地的变化都有身边这个稚气未脱的少年的帮助。
陈国安仰视着对方脸上不由露出了向往。
“刚刚我听孩子们说林老师,是村里哪家的孩子吗?”景忱疑惑地问大队长在。
村里有几户人家都供出了高中生,在村里当个老师也是不错的选择。
“哎呦,不是。”说到这大队长脸色有些古怪,像是想笑又有点难以置信。
一旁的苗翠翠和陈国安对视了一眼,还是苗翠翠笑着开了口,“是林雪同志。”
“林雪?”景忱有些诧异,但转念一想对方应该是将自家说的话听进去了。
余朗也有些疑惑,但没有开口。
“嗯!”苗翠翠用力点头,脸上带着由衷的欣慰。
“变化可大了!你是不知道,她前阵子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常常回到知青点和我们几个聊聊天,还会主动帮忙。”
“说实话,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她这一面。”
陈国安也表示赞成
“当初你提办小学,我就觉得是好事!”大队长抽了口旱烟。
“可找语文老师犯难啊,村里识字多的要么年纪大,要么忙地里活。”
“嘿,没想到林知青主动找上门来。”
大队长继续道,“那天她直接冲到我办公室,眼睛还红着,但说话那叫一个利索有劲儿!”
“她说大队长!我林雪是高中生,语文成绩在年级都是拔尖的!”
“现在村里办小学是大事,娃娃们不能没个好老师启蒙古!我请求教孩子们语文!我不要工分也行,我就想干这个!”
大队长模仿着林雪当时的语气,惟妙惟肖,但却是掩饰不住的欣慰。
对于下乡知青思想觉悟能端正提高他自是高兴的,更何况还是在帮大队。
“嚯!那架势,把我都镇住了!我还寻思她是不是又闹啥幺蛾子。”
大队长压低了声音,“刚开始大家伙儿心里都犯嘀咕,怕她大小姐脾气教不了两天。”
他摇着头,语气从怀疑变成了赞赏。
“后来我们几个队干部一合计,又让她试着给几个娃娃上了堂课。”
“嘿!你还别说,教得真像那么回事!娃娃们都爱听她讲!”
“现在在娃娃们心里啊,她这个林老师可比我这个大队长受欢迎!”
听着大队长抑制不住的喜悦,景忱仿佛也透过他们的叙述看到了那个有了目标,有了干劲的林雪。
那个为了一个男人争风吃醋,尖酸刻薄的林雪已经随着落日的余晖消散。
几人在此道别,苗翠翠和陈国安往知青点走,大队长抽着他的旱烟和他大侄子余泉往家的方向走。
炊烟袅袅升起,混合着饭菜的香气。
大人们呼唤孩子回家吃饭的吆喝声,谁家里传来的欢笑声。
最后一抹天色暗了下去。
景忱牵起余朗宽厚的手掌,十指紧握。
“走!回家吃饭!”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