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冢秘境,与其说是一座坟墓,不如说是一片被遗忘的兵刃国度。锈蚀的断刃与依旧闪烁着寒光的残剑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望不到边际的金属丛林。空气中弥漫着古老铁锈的微甜与一种难以言喻的锋锐之意,寻常修士在此待得久了,连神魂都会感到隐隐刺痛,仿佛被无数细小的剑意切割。
陈霄行走其间,步履沉稳。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形态各异的剑器,心中并无贪婪,唯有敬畏。每一柄剑,无论完整还是破碎,都曾有过主人,都承载着一段或辉煌或悲壮的故事。此地剑气虽杂乱无章,却蕴含着无数剑修对“剑”之一道的理解与执着。
秘境深处,人迹罕至。此地的剑气愈发凝练,几乎化为实质,在空中形成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扭曲波纹。寻常弟子根本不敢深入,他们的神魂强度不足以抵御这种无处不在的剑意侵蚀。但陈霄不同,他的神魂历经两世融合,又经过《洞玄杂录》的潜移默化,远比同阶修士坚韧、敏锐。他感受到的不是威胁,而是一种奇特的召唤。
循着冥冥中的感应,他来到一面巨大的断崖之前。断崖光滑如镜,仿佛被一柄开天巨剑生生劈开。而就在这面断崖的中央,镌刻着一幅巨大的图案。
那并非精细的雕刻,更像是某种强大的存在,以无上意志,将一抹剑意直接烙印在了岩壁之上。图案抽象而古朴,寥寥数笔,勾勒出的似乎是一柄无锋无锷、古朴厚重的长剑轮廓,又仿佛只是一道划破永恒的轨迹。乍看之下,平平无奇,但若凝神细观,便能感到一股磅礴、浩大、纯粹到极致的“剑”之意境扑面而来。
“古剑图……”
陈霄喃喃自语,心知这便是秘境中最珍贵的传承之一,并非具体的剑招功法,而是一种本源剑意的显化。他当即盘膝坐下,屏息凝神,将全部心神沉入观想之中。
初始,神魂如常。但随着他对那图案的凝视加深,识海之中渐渐泛起波澜。那简单的线条仿佛活了过来,开始扭曲、延伸、变幻。不再是静止的图画,而是一道奔流的剑光,一道劈开混沌的轨迹,一种斩断束缚的意志。
陈霄感到自己的神魂像是被投入了一个无形的熔炉,四周是无处不在的锋锐剑意。这些剑意并非攻击,而是在“锤炼”。每一次意念与图案的接触,都像是有一柄无形的小锤,敲打在他的神魂本源之上。
痛楚,尖锐的痛楚随之而来。这种痛并非源于肉体,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比任何物理伤害都要清晰和难以忍受。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身体微微颤抖,但眼神却愈发清明坚定。他明白,这是机缘,是磨砺神魂、使之蜕变的契机。
他不再抗拒,而是主动引导自己的神识,去贴近,去理解,去融入那股古老的剑意。渐渐地,痛楚之中,生出了一丝奇特的感悟。他“看”到了剑意的诞生,从无到有,从意念到实质;他“感受”到了持剑者的心境,一往无前,唯精唯诚。
在这种深层次的观想中,时间失去了意义。陈霄的神魂在剑意的洗礼下,被一遍遍淬炼、提纯。原本无形无质,只能内视感知的神魂之力,开始变得更加凝实,仿佛要从中凝聚出某种形态。
“显形……”一个念头在他心间闪过。
修炼之道,炼气化精,是为肉身根基。而神魂的修炼,同样有境界之分。寻常修士,神魂孱弱,只能随境界提升而缓慢增长,无法主动运用。唯有天赋异禀或得遇机缘者,方能踏上神魂修炼之路。初始为“定神”,能够内守心神,抵御外魔。进而为“出窍”,神魂可短暂离体,神游物外。而“显形”,则是神魂修炼的一个重要关卡。
意指神魂凝练到一定程度,可以干涉现实,显化出具体的形态或能力。或许是凝聚成一柄神识之剑,伤敌于无形;或许是显化出一面护心镜,守护神魂;又或者,如同此刻陈霄所追求的,让神魂本身具备更强的感知、推演和沟通天地之力。
此刻,在古剑图那浩大剑意的刺激与启迪下,陈霄感到自己停滞已久的神魂境界,那层看不见的壁垒,开始松动了。他的识海之中,原本混沌一片的神魂之力,开始剧烈翻涌,向着中心一点汇聚。
观想仍在继续。那幅古剑图在他“眼”中不再是一幅图,而是化为了天地间最本质的“锋锐”规则。他看到星辰被剑光劈开,看到江河被剑意斩断,看到时空在绝对的“斩”之意志面前产生涟漪。
他的神魂,在这规则的洗礼下,仿佛一块顽铁,被投入剑炉,经受千锤百炼。杂质被剔除,本质在升华。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感涌上心头。对外界剑气的感知变得无比敏锐,甚至能分辨出千百道杂乱剑气中,哪些凌厉,哪些厚重,哪些诡谲。对自身功法的运转,对《洞玄杂录》中一些晦涩难懂之处,也有了新的领悟。
“凝!”
心中一声低喝。识海内,那汇聚的神魂之力骤然收缩,爆发出微弱却纯粹的光芒。光芒之中,一个极其模糊的虚影渐渐浮现。那虚影的形态,竟与岩壁上的古剑图有几分神似,但更加抽象,更像是一道蕴含着无限可能的“剑形”意念。
虽然这虚影淡薄得几乎风吹即散,连最基本的形态都尚未稳固,但它的出现,标志着陈霄的神魂,终于触摸到了“显形”境界的门槛!从此,他的神识将更具韧性,感知将更为广阔,甚至能够初步尝试一些神识攻伐或防护的小技巧,实力将迎来一次质的飞跃。
不知过了多久,陈霄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显得愈发深邃。他再次看向那面古剑图,感觉已然不同。图案依旧古朴,但其中蕴含的剑意对他神魂的压力却小了许多,反而有种亲切之感,仿佛一位严师,刚刚完成了一次苛刻的教导。
他长身而起,对着古剑图躬身一礼。这一礼,发自内心。此番观想,收获巨大,不仅触摸到神魂显形的玄妙,更让他对剑道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这对他未来的修行之路,至关重要。
离开断崖,陈霄感觉整个剑冢秘境在他感知中都变得生动起来。每一柄残剑的低语,每一缕剑气的流转,都更加清晰。他知道,这次秘境之行,仅此一项收获,便已不虚此行。神魂显形之路已然开启,接下来,便是水磨工夫,不断凝练,直至神魂化虚为实,拥有种种不可思议之能。前方的道,似乎又开阔了几分。